见她来了,搁下书笑道:“外头冷,快喝杯茶暖暖。”
高月窈入座,从怀里拿出本书,推到温幸妤跟前:“这是上次说的《寰宇记》的第一卷,你且先看,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温幸妤大致翻了几页扫视,而後合上,笑道:“这下就不用再劳烦你,日日来给我讲各地的风俗人情了。”
这话说得并不大中听,好似不乐意跟高月窈见面似的。
瓶儿默默几下两人对话,心说夫人果真不喜欢这高小姐。
高月窈和温幸妤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移开,柔声道:“温姐姐若是喜欢此书,我过两日再把二丶三卷送来。”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姐姐可要爱惜些,此书乃是孤本。”
瓶儿竖起耳朵听着,闻言没忍住悄悄打量温幸妤的脸色。
这话说得……可谓是绵里藏针,暗中嘲讽夫人粗鄙不爱惜东西,又彰显了自己有才有德,愿意把孤本借给个外室看。
只见温幸妤面色一僵,旋即恢复如初,浅笑道:“如此珍品,借给我确实不妥。”
说着,她把书推过去:“我还是求大人替我寻其他书来罢,就不夺窈娘所爱了。”
高月窈端茶杯的动作一顿,脸色有些绷不住了,强笑道:“温姐姐这是哪里话?您留着就是,我还有很多孤本,此书算不得珍爱之物。”
两人你来我往,言辞间机锋不断。
瓶儿和静月暗自记下,准备入夜禀报给祝无执。
过了小半时辰,温幸妤揉了揉额角,神色倦怠。
高月窈见状起身,告辞道:“我先回了,温姐姐好好歇息罢。”
温幸妤也不起身,只说让静月去送。
高月窈回到院中,也不进屋,拢着狐裘看庭院墙角的数丛修竹,喃喃自语。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1]
旁边的婢女没听清,疑惑道:“小姐,你说了什麽?”
高月窈回过神,笑道:“没什麽,只是说汴京的雪真好看。”
婢女点了点头,赞同道:“是啊,咱们扬州可不会下这麽大的雪。”
“等日後您嫁进王府,年年都能看汴京雪景呢。”
高月窈笑了笑,没回应,转身推门进了屋子。
*
次日夜,祝无执身着鹤氅,踏雪入松鹤院。
主屋灯火煌煌,窗纸上映美人倚榻之影,玉软花柔。
祝无执漠然的眸光柔和了几分,推门入内。
温幸妤正斜倚在榻上看《寰宇记》,闻声也不擡头,自顾自看书,像是入了迷。
祝无执无奈,轻咳一声,提醒道:“我回来了。”
温幸妤眼睛未离开书卷,随意道:“哦,你今日回得要比昨日早些。”
祝无执站在炭炉边散了寒气,解下鹤氅挂在木架子上,挨着她坐下,把她手里的书拿走搁在一旁,笑道:“你还记得我比昨日回来早?”
温幸妤这才姗姗擡眼瞧他。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处,百无聊赖的绕着他腰间的嵌玉縧带,随口道:“整日待着无事做,自然什麽都记得清楚。”
祝无执轻笑一声,没有接话,目光扫过旁侧书面上的《寰宇记》三个字,复捉住了温幸妤的手,握在掌心,盯着她缓声询问:“这两日看书这般入迷,连我回来都不肯擡头,可是要考个女状元?”
【作者有话说】
[1]引用自纳兰性德的《采桑子·塞上咏雪花》
全词为: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谢娘别後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我引的“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隐含他对于富贵门阀种种束缚的逆反心态,对功名牢笼的疏离,对天地间无拘无束的追求。(不一定对哈,书上大概这麽赏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