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是因为我想。】
这一夜,葛群站在紧闭的防盗门外,给邱程旭发了许多“小作文”。
他讲自己认下了昨晚的事,承诺会负责任;又写自己碰到小洛,承诺会努力获取小洛的认可;再写自己明天一早去接茵茵,承诺会谨慎对待茵茵和茵茵的外婆,让她们慢慢接受这件事……
他做下一堆承诺,直到天边渐白,才反应过来,阿旭大概不需要承诺。
那阿旭需要什么呢?
他徒劳地敲了下门,仍然没敲开。他开始后悔,觉得自己打扰了阿旭睡觉。
他灰溜溜地离开,晒到朝阳的那一刻,猛然惊醒:自己认下这件事,不代表阿旭也认下了。
他在阳光下发了许久呆,丢了魂儿似的。
那之后的第二天,命运像是想将二人隔绝开,葛群突然收到故乡亲戚的联系,要他回去给父亲收尸。
他只好带着茵茵返乡,时间一下子被世俗杂事填得满满当当,只有到了深夜,在茵茵睡熟之后,他才有机会思考自己的事。他会点开邱程旭的对话框,对着屏幕发呆。他不敢再发“小作文”,也不敢随便问候,担心自己并不被欢迎。他盼着邱程旭能主动说句话,但始终没盼到。
不过,他收到了奚林的联系。他刻意问了句“邱程旭过得好不好”,惹得奚林莫名其妙。从这份莫名其妙里,葛群知道邱程旭一切如常,没有告诉奚林那一夜的事。也就是说,阿旭确实没有承认那一夜。
葛群慌了,隐隐感觉到有很重要的东西正从指缝间溜走。他想攥紧拳头,又怕把那东西伤到。
他无比焦急,村里的丧事一结束,就连夜返回城里,第二天当晚便约奚林吃饭。他知道,如果一切如常,那么邱程旭定然不会缺席他们三人的聚餐。
果然,邱程旭以朋友的身份,准时来到葛群家里参加聚餐。
葛群彷徨几天的心一下子找到了目的地。只是那颗心盘桓啊盘桓,总是不能降落。
饭桌上,邱程旭几乎不看葛群,葛群几次想跟他搭话,都被刻意避开。
葛群只有和奚林聊天,询问奚林相亲的情况。奚林三言两语,把话题扯到始终单身的邱程旭身上。
葛群紧张得脊背僵硬、手心冒汗,生怕邱程旭宣布将永远单身,更怕他宣布会另找一个男朋友。
但邱程旭说的是:“我无所谓,怎么过都一样。”
原来这才是最糟糕的答案。没有期待,没有计划,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消沉和对命运的不理不睬。
这还是那个坚韧又执着的阿旭吗?
葛群暗暗攥紧拳头,身上发冷,心里揪着疼。
聚餐结束后,邱程旭要去酒吧上班,葛群便将茵茵交给奚林,陪着邱程旭出门。为了保持“一切如常”,邱程旭没有拒绝。
葛群抓住机会,追在后面说:“阿旭,那天晚上……”
他刚开了个头,就哑然了。因为邱程旭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是那样轻、那样薄、那样空,像萧瑟秋风吹落枯叶。他要是充满情绪地看葛群,就算是憎恨,葛群也能接受。偏偏就是这份轻,葛群承受不住。
“你往后退一步。”邱程旭说,语气就和眼神一样轻。
葛群像被施了魔法,乖乖朝后退一步。
于是邱程旭按上电梯门,先葛群一步下楼,走了个干干净净。
葛群搓搓脸,冲着阖上的电梯门发呆,心里恨透了自己。
从那以后,无论葛群找什么借口接近邱程旭,邱程旭总有办法躲开。
他竟然把坚韧和执着用在逃避上。
葛群焦灼又绝望,本来已经快要戒掉的烟,越抽越多。
春夏交替的时节,天气一天一个样,5月中旬,栀子花开得正旺的时候,茵茵生了场病。
葛群实在没办法因为女儿生病高兴,但确实因了女儿的病,邱程旭才肯在奚林不在的时候,上葛群的门。
葛群觉得自己很没用,女儿照顾不好,阿旭也追不到。
茵茵从医院回来后,不再上吐下泻,但依然低烧,睡一时醒一时,嘴里含含糊糊喊爸爸。葛群守在她床边,给她掖被角、敷凉毛巾。
邱程旭端着蔬菜粥进来时,葛群正握着茵茵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邱程旭在床边坐下,说:“你胡子都不刮,也不怕扎着她?”
葛群连忙放下茵茵的手,说:“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邱程旭一脸莫名其妙,“我等她醒了,喂她吃粥。你出去吃饭吧,在餐桌上。”
“好。你吃过了吗?”
“吃了。”邱程旭轻叹口气,望向茵茵,不再理会葛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