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栽的树苗蔫哒哒的,像极了他眼下的模样。
到了午后,他又拿起扫帚,一下一下扫着街面上飘落的凤凰花瓣,火红的花瓣沾在他汗湿的衣襟上,倒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
五月刚过,六月的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
焉瑾尘垂着眼,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每扫一下,胸口就牵扯着疼。
乌苏木那日盛怒之下的一掌,震得他内伤未愈,此刻在烈日下耗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烧。
他早上没吃到饭,空荡荡的胃里泛着酸水,眼冒金星几乎睁不开眼。
脚踝上的镣铐被长衣下摆遮着,可走起来时,“哐当哐当”的声响还是瞒不住人,像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处境。
“那不是城主吗?”有相熟的百姓窃窃私语,“台吉前阵子把他宠得跟什么似的,怎么突然罚他干这个?”
“砍了台吉亲手栽的凤凰树,应该是被台吉罚了……”
“就为了几棵树至于么?”有人不解,“台吉明明疼他得紧,上次有商户多看了城主两眼,都被台吉罚了半年税……”
议论声飘进耳朵里,焉瑾尘握着扫帚的手紧了紧。
乌苏木的疼,就是把他从云端拽下来,扔进泥里,让所有人都看看他这个晋国皇子的狼狈。
他弯下腰,将一片沾了泥的花瓣扫进簸箕,动作缓慢却固执。
阳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城楼的阴影里,乌苏木站了很久。
他看着日头底下那个单薄的身影,焉瑾尘的脸颊被晒得泛起不正常的红,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灰扑扑的衣襟上。
每走一步,脚踝的镣铐就发出一声钝响,身子也跟着晃一下,像株被狂风吹打的芦苇,随时都可能倒下。
乌苏木的手攥在栏杆上,指节泛白。
他能看见焉瑾尘扫到一半时,忽然停住动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瞬间的晃神,分明是眩晕的模样。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顺着血管蔓延开来。
他想起这人内伤未愈,想起他今早没吃一口饭,想起那毒日头晒得连他自己都觉得灼人。
他怎么就真的狠下心,让他的哈敦在这儿受这份罪?
身后的阿古拉轻声问:“主子,要不让城主先歇会儿?”
乌苏木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焉瑾尘又动了,扫帚扬起的弧度比刚才小了些,动作也慢了许多,可那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没有半分要求饶的意思。
“他有什么资格歇!”
乌苏木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心疼被一层冷硬的冰壳盖住。
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心疼有什么用?
焉瑾尘不要他的温柔!
可走出很远了,耳边似乎还响着那声钝重的镣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他心上最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