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向明被驳得面色涨红,乡间野谈,百姓口口相传,如何能拿出证据?
他急得额角冒汗:“图纸早已失传,但丶但此事在辽州人尽皆知,臣……”
御座之上,永昭帝馀光自始至终,笼着宋迎一人。
他看见她,看着她秀眉微蹙,看见她望向盛向明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忍?
下一瞬,宋迎动了。
她先是跨出一步,接着,清越声音响彻整座金銮殿。
“啓禀陛下,盛卿所言不虚!”
盛向明猛地擡起头。
而永昭帝的眸色,顷刻间沉了下去。
宋迎目光越过衆人,落在了盛向明身上。
“辽州民谣有云:‘雪花大如手,岂能不拜魏高台’。(1)”
“这‘高台’,指的便是魏公渠上最关键的一处泄洪石阀。它不在主河道,而在下游三十里外的‘回龙湾’。”
“此乃辽州百姓代代相传。”
盛向明震惊地望着上首,是了是了!就是这句俚语!
长揖及地,他才猛然反应过来,难不成摄政王……竟也是辽州人士?
疑问尚未落地,他已直起了背脊。
盛向明复又望向上首,正好迎上宋迎弯起的双眼。
她几不可见地颔首。
这一幕,尽数落入龙椅上那双幽暗眼眸。
他听不懂那句俚语,他不知道什麽魏公渠,他更不明白回龙湾在何处。
他只看到,在朝堂之上,他的摄政王,在他眼皮底下,用一个他闻所未闻的典故,与另一个男人。相视一笑。
心脏深处,像是有什麽东西被活生生撕裂,滚烫血液轰然炸开。
杀了他。
将那个碍眼的男人,碎尸万段。
不,不行。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样会把宋迎推得更远。
永昭帝笑了,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传朕旨意。”
此言一出,宋迎同衆臣一齐跪下。
他目光依旧缠在宋迎的身上:
“盛向明,忠君体国,心系民生,如此栋梁,朕心甚慰。”
盛向明一愣,随即大喜,自己的谏言可是被采纳了?!
“既是辽州栋梁,自当为家乡分忧。”
“特擢其为巡查御史,总领北上河运诸事。”
“——即刻啓程,无诏,不得返京。”
调回自己家乡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不,何止是福气!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典!
盛向明激动得叩了又拜,拜了又叩。
“多谢陛下隆恩!臣,领旨谢恩!”
宋迎缓缓擡头,看向龙椅上的人。
明升,实贬。也就只有盛向明会发自内心的高兴了。
如此冲动,毫不算计,这不是狗皇帝的风格啊。
永昭帝撞上她眼中不解,唇角笑意加深。
“退朝。”
他拂袖而起,“摄政王,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