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气氛压抑。
萧夜珩靠在临时搬来的行军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死紧,左肩不自然地微微蜷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楚。那平日里如山岳般沉稳强大的男人,此刻竟显得有几分脆弱。
两名老军医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愧疚。
帐帘掀动,一道纤细却挺直的身影,提着一个古朴的药箱,逆着光走了进来。
瞬间,帐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质疑、审视、担忧、期盼……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无形的网,笼罩而来。
陆晚吟却恍若未觉。她的目光,自踏入帐内的那一刻起,就只牢牢锁在行军榻上那个痛苦的身影上。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抽痛着。
她快步走到榻前,声音沉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王爷,是我。”
萧夜珩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映入了她清晰而坚定的面容。他混沌痛苦的意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定了。他想说什么,却只是从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王妃,王爷他……”墨影急切地想说明情况。
“不必多说,我看得到。”陆晚吟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她放下药箱,动作利落地打开,取出脉枕。“墨影,扶好王爷。王爷,请伸手。”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不容反驳的专业权威。
墨影立刻上前,小心地扶住萧夜珩。萧夜珩配合地伸出未受伤的右手。
陆晚吟三指搭上他的腕脉,屏息凝神。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个突然闯入的王妃。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感受着指下那紊乱、滞涩,时而急促时而沉弱的脉象。旧伤引的经络痉挛,气血瘀滞,再加上“碧落黄泉”之毒被引动的躁动不安……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棘手一些。
两名老军医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明显的怀疑。脉象如此复杂,他们连诊断都需反复斟酌,这位年轻的王妃,能行吗?
片刻,陆晚吟收回手,目光冷静地扫过萧夜珩因忍痛而紧绷的左后肩。
“旧伤处经络严重痉挛,气血不通,牵动内腑,引剧痛。需立刻行针疏导,缓解痉挛。”她语平稳,条理清晰。
“行针?”一位姓孙的副将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军汉的直率,也带着几分不信任,“王妃,军中儿郎皮糙肉厚,扎几针怕是……而且王爷身份尊贵,这……”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你这细皮嫩肉的王妃,拿根小针,能解决连老军医都束手无策的剧痛?别是瞎折腾!
陆晚吟抬眸,淡淡地看了那位孙副将一眼。那眼神清澈,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竟让久经沙场的孙副将心头一凛,后面质疑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将军若不信,可在一旁观看。”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强大的自信,“若因拖延导致王爷伤势加重,后果,将军可能承担?”
孙副张了张嘴,脸色变了几变,终究没再出声。其他几位原本也想开口的将领,也都暂时按下了疑虑,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减少。
陆晚吟不再理会他们。她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针包,展开,里面是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银针,在帐内烛火下闪烁着清冷的光泽。
她又取出那瓶特制的药油,对墨影道:“扶稳王爷,我要在王爷左后肩伤处周围穴位行针。”
“是!”墨影毫不犹豫,双臂稳稳扶住萧夜珩。
陆晚吟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专注。她先用棉布蘸取药油,在萧夜珩左后肩几处关键的穴位上轻轻擦拭。药油带着辛辣清凉的气息散开。
然后,她拈起一根三寸长的银针。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那几位将领,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紧紧盯着她那捏着细针、看似柔弱无骨的手指。
她能行吗?可别把王爷扎坏了!
陆晚吟心无旁骛。她看准了第一个穴位——肩贞穴。手指稳定如磐石,手腕轻轻一抖,银针便以一种极其精准的角度和力道,快、准、稳地刺入了穴位!
萧夜珩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