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其他人也神色凝重,不赞许地看向赵裕清。
夏习习瞳孔忽闪,她错开原本和赵女士僵持对视着的眼神。
赵裕清十分冷静,她环顾一圈在场所有人:“爸爸妈妈们,我们能包容她了解她,但是,别人能吗?越是到我们这个层级的人,越是注重和在意人是否‘完整’,你们也是知道的,不用我额外强调吧?”
赵裕清声音逐渐平缓上扬,“你们就说,但凡外界有人知晓习习的毛病,抱持的态度会和我们一致吗?”
赵裕清忽而直直看向夏习习,“夏习习,你谈恋爱,谈不谈,和谁谈,我都不在意。你跟人家在一起,如果只是抱着谈恋爱玩玩的态度,说不说你的情况我都无所谓,我也没心思去管。但是,你可千万要搞搞清爽,你的病有遗传概率,概率还高达70%,如果你要结婚或以後生小孩——”
“这点,你绝对要跟对方坦诚。”她语气平淡,但似有丝丝的怨恨。
若有若无。
也不知是在怨恨过往,还是怨恨现在。
夏习习垂着眼,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陷在了手心里。
她使劲咬着唇,不让眼泪掉落。
可是,她的眼睛怎麽越来越模糊?
她裙子的红色怎麽那麽地红。
啊对了,今天是过年。
是过年吗?
今天是过年?
她的手,怎麽从边缘开始发着光,出现重影了。
有透明的水滴掉落在红色上,洇成血一样的暗红色,她的裙子脏了。
啊,是下雨了吗?雨怎麽越下越大。
可恶啊,她怎麽在这种时候也走神了。
她为什麽在这种时候都走神?她不想要这样。
但是她怎麽控制不住自己?
好烦啊好烦啊好烦啊。
是啊,赵女士出身良好,名门望族,父母高知,她那麽完美主义的一个人,最见不得瑕疵。
尤其是她最大的瑕疵品,她的女儿。
年轻时一丝不茍的她被风趣幽默的爸爸吸引,恋爱丶结婚丶生子。
当时的爸爸,又怎知自己有ADHD,以活泼开朗爱动为表象而掩盖住的ADHD在他们那会哪算普及?哪算是明显?
在赵女士生下她後,随着时间的逐渐拉长,她才发现她的女儿夏习习,好动到有些异常。
後来她请了各种各样的医生,做了各种各样的量表访谈脑部检查心理测试等等等等,做到夏习习一见到医生就忍不住恐惧,做到她一吃药就反胃恶心想吐。
到最後她还是不死心,又拉着夏习习她爸去做了成人ADHD的检查。
赵女士才不得不承认。
她和她爸,都有……病。
也不得不承认。
夏习习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完美小孩。
夏习习眼泪忽而扑簌掉落,她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凭什麽她就叫有病?凭什麽?谁规定的她有病?凭什麽多数人要冠以少数人有病?
医生明明都说了要尊重她,为什麽赵裕清就不懂尊重她?!
她眼睛鼻子被擦得通红一片。
她好崩溃。
她扭开抱着她的外婆和奶奶,眼角的泪水不停掉落。
她站起身,嘶哑着冲赵裕清大声道:
“我恋爱都还没谈过哎你为什麽就要跟我讲这种话?我都还没进展到和他坦诚的那一步,你为什麽就要给我泼凉水泼凉水泼凉水?”
“我有病那怎麽了?!你们大人的事情干嘛要怪我?是我求你生下我的吗?是我想要自己有病的吗?”
她不受控地抽噎着。
“从小到大,你为什麽就那麽爱打压我啊!为什麽啊?你是什麽贬低型人格吗?”
“你从来看不到我的优点。”夏习习声音呜咽,“你知道你这是在欺负我吗?”
她擡起手,狠狠用手背擦了把流个不停的眼泪:“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那麽在乎外界的看法,在乎当个体面人吗?”
“你觉得我那麽糟糕的话,你为什麽不和我断绝关系啊?!你觉得我那麽糟糕的话,你为什麽不再生一个小孩啊?哦,我忘了,你怕我爸的ADHD还会遗传,你发现你永远都拥有不了你心目中完美的小孩,所以你就把怨气撒在了我身上!”夏习习越说越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