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褐色的污渍在昂贵的西装上蔓延,宗珩却恍若未觉。他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不断闪回刚才的画面——
许樱接过那个男人背包的动作那麽熟练,她看向丈夫的眼神那麽平静,就像任何一个幸福的妻子一样。
这才是现实。
而他记忆里那个会红着脸给他递水的女孩,那个在天台上被他问得落荒而逃的女孩,早就在十年前就消失了。
"先生?您的登机牌掉了。"
宗珩低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松开了手,登机牌和护照散落一地。他弯腰去捡,突然看见护照里夹着的一张照片——(7)班的毕业照,许樱站在第三排最边上,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这张照片他随身带了十年。
"宗珩?"
一个声音在身後响起。
他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许樱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那个高大的背影太像宗珩,连後颈处那颗小小的黑痣都一模一样。十年前无数个自习课上,她曾偷偷盯着那颗痣发呆。
"怎麽了?"丈夫疑惑地问。
"没事。。。"许樱摇摇头,"好像看见一个老同学。"
她最後望了一眼那个方向,男人已经消失在人流中。一定是错觉,宗珩怎麽可能出现在这里?听说他早就定居伦敦,成了商业新贵。
"妈妈!"萌萌拽着她的衣角,"我们还买不买熊猫呀?"
许樱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蛋:"买,但是要答应妈妈好好爱护它,可以吗?"
"嗯!"小女孩用力点头,"我会每天给它梳毛毛!"
看着女儿灿烂的笑容,许樱心里那点莫名的酸涩渐渐消散。她牵着萌萌的手走向收银台,再也没有回头。
与此同时,VIP候机室里,宗珩将那张毕业照一点点撕成碎片。
"先生,需要帮您处理吗?"空乘小心翼翼地问。
"不必。"他将碎片撒进垃圾桶,"只是些没用的东西。"
飞机起飞时,宗珩透过舷窗俯瞰这座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城市。十年前那个雨夜,如果他再勇敢一点,如果他没有听从父亲的威胁,现在牵着许樱手的人会不会是。。。
他闭上眼,将荒唐的念头压回心底。
在某个不存在的时空里——
许樱回头认出了宗珩。
他们相视一笑,像老朋友一样寒暄。她介绍丈夫和女儿给他认识,他绅士地夸小女孩可爱。
分别时,宗珩说:"祝你幸福。"
许樱微笑回应:"你也是。"
但在现实世界——
他们一个没有回头,一个不敢相认。
飞机冲上云霄的同时,许樱的手机收到一条高中群发的校庆通知。她看了一眼,轻轻点击了"不参加"。
窗外,五月的梨花纷纷扬扬,像一场迟来的雪。
凌晨三点十七分,宗珩从床上惊醒。
冷汗浸湿了丝质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他大口喘息着,右手无意识地抓紧胸口的衣料,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脏处传来的钝痛。
又是那个梦。
十八岁的许樱站在机场安检口,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校服外套,哭得浑身发抖。她的父母拽着她的胳膊,而宗家的保镖像一堵墙般隔在他们之间。梦里的他拼命挣扎,却怎麽也碰不到她伸过来的指尖。
"许樱——"
他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梦境碎裂。
伦敦的雨敲打着落地窗,远处泰晤士河上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宗珩伸手摸向床头柜,威士忌酒杯已经空了,只剩下几块融化的冰球折射着微弱的光。
手机屏幕亮起,助理发来的日程表显示上午九点有跨国会议。宗珩揉了揉太阳xue,掀开被子走向浴室。
冷水冲在脸上时,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眼下是常年熬夜积累的青黑,下颌线比年轻时更加锋利,眼神却比记忆中那个桀骜的少年阴沉得多。
十年了。
书房里,保险柜的电子锁发出轻微的"滴"声。
宗珩取出那个褪色的牛皮纸信封时,手指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里面只有三样东西:一张一中的毕业照,一枚银质纽扣,和一张被反复打开又折起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