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实在有些风险,若到时候这师徒两个真拿出来三千灵石,但药王楼没玉佩可给,也很有损药王楼的名声,但牛千斤总觉得对方怎麽也不可能真的筹齐三千灵石——不说其他,只看眼前二人穿着,也是朴素到了简陋的地步,果真有三千灵石,怎麽还穿着洗到泛白的衣物,还要用毫无任何装饰的竹木簪子挽发呢。
既是如此,试一试这师徒两个也无妨,若真是自己看走眼,他们真筹齐了三千灵石,那也有其他理由来拖延一两天时间解决此事。
他说的话并无不妥之处,锦玹绮刚要点头,便觉得肩膀一沉——是师尊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朝下按了一按。
锦玹绮立刻会意,不再多言,只是看向师尊,不知师尊是要说什麽。
公冶慈仍是笑盈盈的看向眼前的守卫,说道:
“不必,贵楼主应该已经传信给你,让你带我二人前去见他了。”
牛千斤露出茫然的神色,随後才反应过来一样,手忙脚乱的直接把通信所用玉符拿到面前,竟然真看到了楼主传信——
【请真慈道人与九公子前来三楼满庭芳间,嵇乐生恭候大驾。】
恭候大驾?
这怎麽看也不像是楼主该对侍卫说的话吧,而且竟然还如此慎重的自报名姓,等等——
自己都还没察觉,眼前这人是如何得知楼主回传自己信息的?!
牛千斤打了一个寒颤,才猜到什麽一样,不可思议的看了公冶慈一眼,然後低头看着玉符,朝着玉符内送入灵气,翻出自己发给楼主的讯息——
【鄙人真慈,携乖徒锦玹绮前来拜访楼主,还请一见——楼主大人,应该也不想让药王楼私自将客人的重要之物挪做它用这件事,宣告的人尽皆知罢。】
这是,这是……这绝不是自己发出的消息!
牛千斤打了一个哆嗦,差点没将玉符丢出去,可任凭他怎样调出所有的消息往来,也找不到他原本应该发给楼主的那一句“……锦九公子前来讨要玉佩……”这句话。
总不能是……自己发给楼主的话,被眼前这位真慈道人篡改掉了吧。
牛千斤再次擡头看向眼前这一对师徒时,表情堪称惊悚了。
因为这道讯息的内容——药王楼的原则,人尽皆知:客人抵押的珍贵之物,药王楼会妥善存放,等待客人在约定时间内筹齐赎金,便可以直接以原价赎回,这样的条件,也让更多的客人愿意相信药王楼,能够安稳的接受药王楼的问诊,以及後续安心的还债。
若“药王楼私自将客人的重要之物挪做它用”这个消息透露出去,那是真要对药王楼的声誉引起不小的动荡,要让人对药王楼的印象,从仁善大爱的医药之所,变成对客人珍贵之物不怀好意,甚至是故意用这种办法来窃取珍宝的别有用心之徒了。
更因为对方神出鬼没的手段——且不论对方是如何得知楼主将锦九公子的玉佩送回锦氏这件事,到底是什麽时候,借由自己的玉符和楼主发送信息的呢,为什麽自己丝毫不知?!
因为太过惶恐,他竟然长久的愣在原地。
还是公冶慈伸出戒尺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提醒他前行带路,牛千斤才回过神来,欲言又止的看向眼前这位师尊,是想问他到底是耍了什麽手段,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放弃了——楼主想必也是发现了对方的不寻常之处,才没说任何推脱之词,就让他们上楼,既是如此,此事也轮不到自己来操心了。
说了一个“请”字,牛千斤就转身脚步急促的带着他们往楼上走去,因为心中太过慌乱,甚至没想起来回头看公冶慈他们两个跟没跟上来。
公冶慈一步步的踏上阶梯,也并不着急跟上,一共就三楼,就算是差的距离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况距离这麽远,倒是也方便锦玹绮朝他询问一些问题。
锦玹绮快走了两步,俯身在师尊身侧,小声的询问:
“师尊,您怎麽知道……药王楼楼主要见我们?”
公冶慈:“猜的。”
锦玹绮:……
这算是什麽答案,愣了一下後,锦玹绮又颇有些焦急的说:
“可我们好像并没三千灵石……如果楼主真要我们当场清点灵石,该怎麽办呢。”
此刻二人已经走到二楼楼道拐角处的窗前,公冶慈看了一眼窗外人群喧闹的街市,与街市後更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弯了弯眼睛,笑吟吟的说:
“那我们师徒两个大概会被当成故意来闹事的人,会被从窗户扔下去吧,希望到时候不要砸到人,不然随机砸死一个路人,届时一摊血淋淋的人形肉饼晾在闹事里,实在也是很不好看的场景,或者以眼前这位侍卫的力气,一下子将我们两个丢到湖里喂鱼,也不是没可能。”
锦玹绮:……
不要用这种轻松的语气说这种可怕的话啊。
锦玹绮对师尊这样没所谓的态度,也是很无力了,但都已经被请上楼,也只能镇定的随机应变,况且师尊,应该也有应对的办法吧,锦玹绮让自己镇定下来。
三楼名叫满庭芳的房间,已经大开屋门,等候他们两个的到访。
此间药王楼楼主嵇乐生乃是药王名下第五代弟子,自认跟随在老师身边修行医术的时候,也见过不少的人杰,能够从一个人的言行举止推测出对方的气态容貌。
方才他从牛千斤的玉符收到那道信息时,也大吃一惊,以牛千斤的修为,若说有人能够控制他来发送信息,并不是什麽很难的事情,但问题是,为什麽发出这条消息的会是锦九公子的师尊呢。
怎麽也想不通啊——他看过这位真慈道人的画像,是屈膝坐在松下山石的侧面,画中之人身形消瘦,畏首畏脑,双目空洞,很是符合卑微怯懦的传闻。
且不说修为之事,这样一个人,又怎麽会胆大到直接控制牛千斤的玉符,直接来和自己沟通呢。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太不寻常的事情,也让他无法拒绝对方想要面见的请求。
在难耐的等待中,传闻中锦九公子的师尊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明眸秀眉的面容,温柔和煦的神色,挺直飘逸的身姿——除了额头上那一道弯曲如刀割的痕迹,简直和他见过那张画卷中的人没有任何一样的地方。
不,甚至连额头上的痕迹也不同,画卷中的人影,额上只有水墨晕出的一道暗淡笔痕,像是被欺负後的欺辱留证,眼前之人,额上那道痕迹却鲜红如血,无端让温和眷深的气态多了几分凌厉与狷狂。
哦——从他能够无声息夺取牛千斤玉符的控制手段来看,有关他是修行天才的传闻,倒是并非作假了。
可是,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有卑微怯懦的性情吗?或者说,他真是锦九公子的师尊吗?
嵇乐生心中生出巨大的怀疑,但面容上仍然不显任何质疑,笑迎来客:
“道君便是真慈道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道君风貌,似已经身躯康健了。”
公冶慈也含笑以对:
“那要多谢楼主的救命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