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放一些杂物或是从外面捡回来的旧物,他轻转脚尖走到门前,拿眼睛往里边一瞧,眉头才松懈下来。
屋里不比主屋亮多少,但有一张铺了厚衣服的木板,应该是床。
爷爷坐在床上,墙上的镂空窗外,月光莹莹地洒落在他身上。
馀玖想替他扇扇风,夏天屋里闷热,晚上睡着不踏实。
爷爷把早烟枪放在床头,缓缓躺到床上,疲倦又憔悴的脸总算放松了一些。
他找了把蒲扇,在床边默默地给这个六十出头却两鬓苍白的老人扇风。
“阿九啊……过两天村里办社戏,你替爷爷看看。村里已经好多年没有搭戏台了,你去看看,回来再告诉我演了什麽……”
老人枯哑的声音在潮湿阴暗的屋里回荡,像是一个被束缚在囚笼里的地缚灵。
馀玖闷闷地应了一声,手上的蒲扇一下下地摇晃生风,直到爷爷睡下,他才悄悄出门。
白天时炙热的温度仍未散尽,贴近地面的草鞋并不能很好地隔离温热,一股暖气从脚板上传到膝盖。
乡下的蚊子饥肠辘辘地萦绕不去,柴门上的灯盏被一团小生物旋转包围,忽明忽暗。
馀玖正要走到柴门边取下那唯一的一盏煤油灯。
推开门,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躲在栅栏下。
听到声响,那个身影条件反射地擡眼看来,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横亘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黑夜中,两只受惊的眼睛愣怔地有流光流转。
“九丶九哥……"薛尘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站起身,背上丶肩上的伤口都触目惊心地从衣服下延伸出来。
馀玖变了脸色,上前粗略检查那些伤口,如假包换。
“谁打你了……”他刚说出口,话就止住了。
这孩子和自己又没有什麽关系,这样算不算多管别人家闲事?
但坐视不管又太冷漠无情了,他做不来袖手旁观,更何见这孩子都已经来找他求助了。
薛尘低下头,目光躲闪地说:“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我不怪我娘。”
一番话下来,再结合早上送东西时的对话,馀玖立刻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想毕,是这孩子之前偷偷给他们送东西招来的祸事。
孩子在家里不受待见,东窗事发自然少不了一番惩罚。
说来,这事本因他多嘴而起,平白让孩子遭了罪,馀玖心中愧疚感油然而生。
“先进去吧,我给你找点药涂上就好了。”
馀玖想起不久前碰到他时,薛尘剧烈的反应。没敢碰他,只端着灯盏带人回到主屋里。
爷爷已经睡着了,他不可能大费周章地折腾一番,打算将薛尘带到里面休息休息,再找药涂涂应该就没事了。
屋里头一片黑暗,馀玖只能提着灯,将自己上次用剩下的皮外伤的药物找出来——是一盒膏状的黑色药物。
也许是视野有限,他翻了好一会都没找到。
床边的人倒是先坚持不住了,声音颤抖:“九哥……你好了吗?”
馀玖边找边回答:“再等等。你怎麽了?”
床边又传来那孩子的声音:“没,没事。”
这次馀玖听出他的不正常,试探地问:“你……怕黑?"
薛尘下意识地反驳道:“不不是,我不怕。”
逞能麽?
馀玖没答,从柜子的缝隙中看到了那盒即将见底的膏药,于是回到床边把东西递给他:“你先用着。”
薛尘眨了眨眼,无辜的神情让馀玖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在窗前种的那几株百合花。
等等,现在不就是一个刚好可以验察这孩子身上的阴气来源的机会麽?
馀玖灵光一闪,忽然想起还有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