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拿出了合在一起的一根长棍。
江止道:“刀刃受损,我虽尽力修补……但还是力有未逮。只能改成了这样子。只望容宫主,手下留情一些。”
原本极为锋利的一对双刀,现在变成了没有任何刀刃的一根棍子。容禅扣动棍子中间的机关,将之拆解为两节,尖刃才又伸展出来。克制而有情。
棍身上依然刻着非常繁复华丽的花纹,与之前的阵法有增无减。
容禅笑道:“哼,江仙尊,破就破了。你不会以为,我还要捡回来的东西。”
“丢便丢了,什麽凶性过重。我容禅想杀的人,从未畏惧过反噬。”
“容宫主之名,天下知之。”江止道。
“那些人围攻清微剑宗时,有想过有伤天和吗?我母亲力战而死时,有人想过杀孽过重吗?”
“江仙尊,你的善心太过多馀。”
容禅擡手就将江止熬了几天夜修好的法器扔到了草丛里。
太玄仙宫弟子看不下去,冲上前质问道:“容宫主!您不领情便罢了,何必这麽糟践东西呢!”
“我们小师祖丶小师祖他,为修复这法器耗费了好多心血,还拆了自己的剑,辛辛苦苦做了几日,结果就被你这样扔了?你,你,真是不识好歹!”
见容禅眼神横过去瞥着那弟子,江止挡住了他,安抚道:“无事。我送还给容宫主,此物本就归属于他,他可自行处置。”
容禅道:“江止,谁不知道你修的是无情道。”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对所有人都温和有耐心,但改变不了他修的是无情道。本质上,他是对这世间,对世人,没有任何情感的。
容禅忽然想要哭泣,心头委屈无比,但是他已经不是当年脆弱的容禅了。因此他只冷硬地说道:
“我知道,你已断情绝爱,江止,我不会阻你的道,但同样,也不需要你假惺惺地来关心我。”
“我反噬又如何,我罪孽深重又如何,我知道,在无情道的眼里,天地灭绝,道统不绝。你在修这把刀的时候,想的是你的天下苍生,还是我可能会被反噬?”
*
容禅坐在一个山崖边上,静静看着惨淡的月光。
他晃晃白玉的酒壶,壶中的酒液又没有了。
他沉默下来,一身酒气,回忆着当初小桥的模样。
小桥的容貌已经渐渐变得有些模糊了,尤其是这几天见到那令人心烦的江止之後。想着这人用小桥的身体做了种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容禅就无来由地烦躁。
如果是小桥他会怎麽做,他大概也会心软,而且他很一根筋。
这个江止,修为涨上去了,见识却没上去。太玄仙宫那群老头子,安排他来做什麽他就做什麽,都不会用自己的脑子想想。
容禅又举起了酒壶,连滴落的几滴酒水都喝干了。
天下苍生是那麽容易拯救的吗?多少人死在这条无归的路上。
派他一人来与天下仙门对决?那些老奸巨猾的不死怪物们,心思诡谲复杂,岂是他一人能够看透的。
他是一个箭靶,又是推出来的前锋。
他还傻乎乎地帮自己修什麽双刃。
覆水难收。
想到那些小弟子说,江止花了几个晚上,一点一点在灯下帮他修复这对弯刀。
他眼睛还不好。
这样就可以收买他吗?让他不再和太玄仙宫作对。
容禅将酒壶扔了出去。
但是他脑中还是忍不住浮现起,江止将修好的武器交给他的画面。
他已经很久丶很久没有见过小桥了,有多久,十年了。江止有着小桥的躯壳,但在做一些他并不认同的事情。
容禅不知不觉模糊了两人的界限,但他看到他身体里流淌的情丝,他的小桥,其实还在他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