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风云
◎二更。◎
院里有女使候着,澄羽立在门边,不进,也不好直说。
燕姒看他一眼,道:“进来吧。”
澄羽手里拿着一个藤荆编制的小竹笼,不及巴掌大,他跨脚进屋後,反手将门掩上了。
“姑娘,今夜若不想带我,便把这个带着,好吗?”
他似乎怕燕姒惧他,只敢站在门边,没有再往里头走,燕姒坐在桌边,见他把手中的小竹笼托高。
“这是什麽东西?蛊?”
澄羽轻轻“嗯”了一声,详细分说道:“姑娘要是遇到危险,只需打开这个盖子,里面的东西可致幻,令人失神半炷香,足以助姑娘脱险。”
燕姒心头掠过惊奇,这家夥是有多能耐,昨日才用掉一只红蝶,今天又掏出一只幻蛊,他在哪里搞来的?
唐国和奚国的商道已经断了三年,他今年满十五,三年前他才十二岁啊。
“你这些……蛊,不会是用一只少一只吧?你把你保命的,给我?”燕姒试探性地问他。
澄羽却并没有含糊,答说:“唐国境内有黑市,有奚国血脉的商人混在里面,会卖些初级蛊虫,好好养起来,还会有的。”
“你说的黑市是在哪里?”燕姒一时激动,问出口又後悔了,这样不是暴露了她想养蛊。
澄羽却似乎并不介意,反而认真想了,说:“椋都不知道有没有,但南部,庆州,鹭州,都有。”
燕姒忽然间就想起来了。
奚国以前一直和唐国有民间通婚的,所以唐国境内,有奚国血脉的人不少,澄羽瞧着似乎就是这样,单单从他的容貌,已不太能分辨出他是哪国的人。
搞不好,澄羽是唐国人和奚国人的孩子,那麽在背後指使他的,会不会就是精心布局十多年,让忠义侯孙女重返椋都的主谋?
“姑娘?”澄羽唤出一声,将燕姒喊回了神。
“今夜你不用跟了,去叫泯静来。”
“那这个……”
燕姒咬牙看看他,一想,确实有带着这只幻蛊的必要,虽说她心里清楚,有唐绮在,唐绮眼下还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但带着这个,说不定还能有旁的用处。
“拿过来吧。”
澄羽见她总算答应了,紧张的神情一松,眼里有了些喜色。
燕姒指着他往前迈出一步的腿,说:“放地上,放地上我自己拿。”
澄羽刚才的暗喜瞬间全没了,有些窘迫地俯下身,把那小竹笼放在了梅花毯上,而後朝燕姒一拜,再退出去找泯静。
今夜不能带着他了。
燕姒靠後倚上罗汉床,长呼出一口气,若澄羽是那背後主谋的眼线,为保她周全是确定的,不会将她的一举一动传达给对方却吃不准。
澄羽过来打了岔,他走後,燕姒才拿出先前收好的信来看。
荀娘子不愧是鸿儒荀大家的孙女,她的字遒劲有力,与上次留的那封信毫无二致,燕姒通过她工整的书写,判断出了她此刻平安无虞。
信中提到椋都这月要倒春寒,叫她多添衣物。又说一月不见,她心中惦念,不知女儿的身子可养得好些了。此外,还有些许家常小事,字字句句,告知燕姒她过得很好,字里行间,叮嘱女儿务必珍重自爱。
荀娘子说,山高水迢迢,相聚终有期。
荀娘子还说,日日所盼,四儿安好。
泯静端着装热水的铜盆进屋时,燕姒刚仔细收妥书信,偷偷抹干了眼泪。听到脚步声,仓促地捋了捋耳边的发丝。
“姑娘,水烧好了,您洗漱了直接睡麽?”
“放着吧。”燕姒朝她微笑着,说:“去将储药的箱子搬来,我寻些用得着的带上,今夜还得去一趟。”
泯静不知道头天夜里发生了什麽事儿,迷茫地问:“澄羽不同姑娘去了麽?他怎不过来姑娘这里守着?”
“嗯。昨夜探过了,挺安全的,不用陪着去,有银甲军在暗处呢。”
泯静走到里间,去床後面拖出来一口酸枝木箱子,拖到燕姒身边停下,又去多宝格上翻出把钥匙,回来将箱子外挂着的锁打开。
燕姒蹲身翻找瓶瓶罐罐,不想这一个月里,治各类常见小病的药都备了些,攒下来也挺多了。
她已替孔太保把过脉,对症拿好药,起身叫泯静收拾,泯静应着,伸手指房门前架子上的铜盆,说:“姑娘先洗个脸,洗了小憩一会儿,到亥时了,奴婢喊您。”
这夜,燕姒孤身前往国子监,因白日里下了场雨的缘故,她错身钻过院墙,一脚踩进草里,鞋底就黏上一层泥。
她到得早,才亥时三刻,只好先扶着墙,走到桂花树下去等着,提起衣裙,伸脚在树上刮掉泥巴。
既是唐绮要来,纵然有堪舆图在手,她亦不能先去见人,唐绮不知何时会到,若撞上,那便显得不太厚道。
谁叫这人手里握着侯府的把柄,只能先让着唐绮,令其安心方可相安无事。
没等一会儿,唐绮到了,负手走到桂花树下,先是一笑,指着桂花树,打趣说:“阿姒,你给它穿了新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