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心意
◎“行首?哪里听说的?”◎
“阿娘。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我和她……两情相悦。”
燕姒躺在云被里,翻来翻去难以入眠,她心中默念这句话,念来念去,开心得捂住自己的脸。
她问了,唐绮答了。
在那个昏暗的地下暗室里,唐绮答了她一个“是”。赛舟那日赢了她的贴身香囊,唐绮脸上的开心是显而易见的。
应当是喜欢,除了喜欢还能有什麽呢?
唐绮对她那麽细致入微,屡次和她凑作一块儿,屡次为她出手。
还有,唐绮总对她说一些暧昧不明的话,什麽惦记她呀,夸她聪明呀,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唐绮还为她亲手打了白玉钗,为她赢了彩头夜明珠,秋时带她登高,夏时给她送冰酪,送手风箱,春时带她游湖,给她喝葡萄酒……太多太多了。
燕姒翻了个身,捂住嘴,雀跃的笑声却从指间漏出来。
“不管了不管了!她定是喜欢我!”
在床外打瞌睡的泯静,头差点磕到床桓上,迷迷糊糊睁开眼问:“姑娘,谁不喜欢咱们姑娘……”
燕姒忍不完发自心底的笑意,抓起被子遮挡住下半张脸,眼角已弯成了月牙儿。
她稍稍偏过头,对守夜的泯静道:“我跟你说个秘密。”
泯静半梦半醒地点头:“嗯?姑娘要说什麽?”
燕姒干脆翻了个身,面朝着泯静。
她飞快拉下被子,用最快的语速悄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话毕,她又飞快将被子拉上来,整张脸都藏到被窝中,她的脸烫得像油锅里滚过一遭,犹如发过一场受凉後的高热。
泯静俨然没明白刚才发生了何事,她愣了愣,勉强醒了点神,努力地睁大眼睛问:“姑娘刚刚说什麽?奴婢太困,没听清楚。”
隔得老远的院墙外,打更人在敲梆子,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被窝里的人一时又没了动静,泯静打着哈欠,撑了半瞬,眼皮沉得打起架。
“姑娘,您要没话再说了,奴婢就睡了啊。”
燕姒从被窝里再次冒出半颗头,大大的眼睛神采奕奕,她缓慢说道:“我刚才说,我丶有丶喜丶欢丶的丶人丶了!”
“嗯……”泯静又开始打起瞌睡,垂头的瞬间恍惚意识到了,而後惊诧坐起,猛地拔高嗓门儿:“啊!啥?您说什麽?!”
燕姒刚镇定下来,她的脸仍是很红,旁侧木案上的红烛这麽映照着,就显得更红。
观她这副状貌,泯静便知晓,方才不是幻听了。
“那……”泯静犹犹豫豫,往屋门口谨慎地瞄了一眼,此刻瞌睡全被吓醒,全神贯注地看着被窝里的半颗头,问道:“要不要同奴婢说说?”
燕姒点点头,撑着胳膊坐起来,同泯静招手。
“上来坐着说,把蚊帐放下。”
泯静依言起身把两侧的帐幔都放好,脱了鞋爬到床上,主仆两个就这样面对面盘腿坐在床帐中。
“那人是谁?”泯静急切地问道。
燕姒卷翘的长睫不停地眨动,有些紧张地拽着被子,说:“二公主,唐绮。”
泯静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好半晌才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啊???”
燕姒的脸颊更红了,红得比染了胭脂还艳,她垂下睫弯起唇道:“就是她。”
泯静瞠目结舌道:“可她丶她,她不是个纨绔子麽?”
“不是的!”燕姒顿时辩驳:“她那是同我一样身不由己,不得不僞装成那样,如此她才能安然保住性命,若不那样,她可怕是,可怕是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害死。”
泯静像在听天书,茫然道:“怎麽会呀?她可是最受官家宠爱的独女,唐国唯一的帝姬。坊间传闻二公主三年前阵前杀妻,坏了唐奚两国的邦交,即便如此,官家仍是对她万般宠爱,她的衣食住行,无一不是三位皇嗣中最奢靡的。而且奴婢还听说了,她要什麽官家就给什麽,除了皇位……”
燕姒越往下听,越有些急,她面红耳赤地争辩道:“你都听谁说的!是谣言!谣言不可信。官家对她万般宠爱或是有,可她想要的又不是这些,她心里有远大的抱负,装着家国天下呢!而且,而且她阵前杀妻那个事儿……也是有因由,不得不为的。”
泯静的小脑瓜显然转不过弯儿来了,又道:“那她到底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啊?”
唐绮有苦衷,唐绮的苦衷是大义。
三年前,临阵之时,燕姒在城墙下的囚车里,唐绮在鹭城的城墙上,因隔得远,燕姒只记住那一抹火红色的披风,随着风雪翻动飞腾。
那时候她便明白,唐绮不会为她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