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敌寇手中,若没有唐绮那一箭,她的下场实在难以去想,与其说那一箭送了她的命,莫不如说是解脱。
尽管很疼。
燕姒摸了摸胸口,在回忆里呢喃:“她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也是不能告诉旁人的苦衷,我都懂……”
唐绮在阵前射杀未婚妻,背负骂名,沦为纨绔,可她确确实实保住了身後七郡所有百姓,那些人,会永远铭记二公主的恩德。
燕姒曾对唐绮有过怨,也有过惧怕,那钻心蚀骨的痛铭刻成印迹,很难根除。
而後来,她成了唐国人,成了忠义侯府的于家姑娘,在国子监那破庙里,在孔太保身前,她切切实实地见识到了最真实的唐绮。
杨门後辈,唐国唯一的公主殿下。
椋都外戚权势遮天深为祸患,哪怕身後并无任何势力去支撑,她亦要为她的家国义无反顾去奋力相搏。
唐绮应是这样坚毅的人。
泯静见她家姑娘神情不属,脸上似有悲伤,小半刻後叹了一口气。
“姑娘三年前,便对死守鹭城的二公主有过崇敬之意,奴婢知晓的。”泯静道:“但咱们来了椋都之後,姑娘也亲眼见了,她的确是个纨绔,好美婢,喜女色,爱饮酒,爱玩乐……爱混乐坊,听说她和金玲乐坊的那位行首,相好了许久呢。姑娘你莫要将喜欢和崇敬给弄混淆了,会受伤的。”
燕姒细听她说完,因并不知晓那行首,心里陡然来了火。
“行首?哪里听说的?”
泯静坦诚道:“院里的女使们偶尔闲话,如此听来的,况且,二公主的为人满椋都皆知啊。”
床帐里静了瞬息,昏光里,燕姒扁了扁嘴,她再擡眸时,认真道:“我很难说清,可是……可是她被我装在这里了。”
泯静见她将手放至心口,又听她十分坚定地道:“我想了她许多日,闭上眼睛便是她的模样,我看过她的失魂落魄,见过她的肆意风光,她是那样光芒万丈的人,我会因她怒,因她悲,因她欢喜得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恰好,恰好她也喜欢着我。”
“二公主的喜欢麽……”泯静说完便沉默了。
燕姒道:“我晓得你担心着什麽,眼下我处境是有些难,但是姑母和爷爷,他们并未想让我立时择选追随谁,他们要等,等大局落定。我想,我尽力帮帮她,帮她扭转乾坤撼动雷霆。”
那些阴谋阳谋,泯静压根儿都不懂。
她脑子里装的是姑娘爱吃什麽,避开于红英派来的女使,偷偷为燕姒备着,回回有了大事,燕姒都同她讲,她见到的是燕姒的刻苦和艰辛,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主子的疼惜。
燕姒被困在这高墙大院之中,被迫与生母分离,还要日日照着于家的心意来,这是泯静第一次知晓,她有了自己的心意。
过了少倾,泯静握住了燕姒的手。
她极为认真地道:“姑娘若是喜欢,那咱们就选她!将来若是嫁进公主府,姑娘帮过她,又有侯府撑腰,她没道理再为难姑娘!”
燕姒噗嗤笑了,笑完垂下眼睫,小声道:“我都没想那麽远……”
翌日,有微风来。
燕姒早起候在菡萏院外,等随侍进去通报。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泯静挡在风口上,怕她家姑娘受冷,哪怕困倦也挺直了背脊。
燕姒扭头见她正打着哈欠,杏眼里水蒙蒙的,笑对着她道:“你非得陪我来,现下晓得困了?”
“不困!一点也不。”泯静摇头,坚强地站得更直,又小声嘀咕:“六小姐怎麽还没起啊……”
旁边守卫的女使面无表情地道:“主子每日随老侯爷寅时起,此刻是在晨训府兵,训完便要听府中几位管事晨议,事多着呢。”
话音刚落,随侍顺着小道匆匆过来了,猫着腰对燕姒道:“小主人请。”
晨间的风吹得人面冷,燕姒抿唇,让泯静在外头等,自己跟着随侍进了院子。
于红英在正厅打茶,手艺熟稔。
燕姒请了安,正欲开口,于红英却抢先道:“昨日你去後街,遇到行刺,回来为何闭口不提?”
“啊,那人我晓得,他与响水郡周府有瓜葛,本是个书生来的,哪里伤得了我,便没提。”燕姒解释完後,又道:“当时不正巧还有二公主在旁边,她替我挡下了。”
于红英手里的茶打好了,朝燕姒递过来,唇角却动,淡淡地说:“你近日不大听话了。”
燕姒闻言,心口猛然一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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