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与橘子
今天的沈怀霄起的比以往都早,太阳刚上岗,他就睁开了眼。
站立在树木枝干上的鸟儿发出第一声啼叫,划破清晨的雾气,啼叫声停下时,沈怀霄在睡得十分安稳的李烛明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沈怀霄撑起身子,呼吸声都变得很浅,静静地坐在床头看着李烛明接下来会有什麽举动,结局是什麽都没有,李烛明仍然睡得很香。
很好。沈怀霄微微一笑。
神经不再绷的像一根随时会断掉的线,李烛明不会再仅仅进入浅度睡眠,也不会因为沈怀霄一个亲吻他的小举动而醒来。沈怀霄想,要想剥掉李烛明脑内那根敏感的神经线,就要先从小事入手。
于是他下了床,走到门口时犹豫几秒还是选择关上门。
李烛明昨晚昏昏欲睡前对他报了两道菜名,沈怀霄买完菜回来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卧室内那个躺在床上裹着被子一双长腿暴露在外面的人还在睡着。
沈怀霄将热乎的早餐放到餐桌上,又在超市购物袋里掏出某人讨价还价要来的零食,一一放在茶几上後,学着李医生喝醉了也不忘的七步洗手法洗干净手,从活蹦乱跳的虾群里面取出一只,熟练的进行一只虾的陨落行动。
小碟里盛着生抽丶料酒等做这道菜需要的配料,虾线挑的干净,沈怀霄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等油热的间隙还在盘算开一家甜品店前前後後的费用大概是多少。
“好香啊。”李烛明顶着鸡窝头,趿拉着一双拖鞋一步步朝沈怀霄走来,从背後抱住沈怀霄,“在做什麽呀?”
沈怀霄打开油烟机,猜想应该是刚才下葱姜蒜爆香的时候发出的巨响吵到了李烛明,便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油焖大虾。这里热,去睡觉。”
李烛明一开始还赖着不走,搬着厨房里放了许久没用到的小板凳坐在离沈怀霄不远的角落里,托着下巴看他做饭。
油焖大虾出锅,沈怀霄冲干净手准备做下一道菜前看到了头快要磕到地上的李烛明,无奈的叹口气,把人抱回卧室,调好适宜的温度丶掖好被角丶给茉莉花浇水,一套流程行云流水般的完成後,重新回到厨房。
“我觉得我的睡眠质量提高了。”李烛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模模糊糊的讲完这句话。
沈怀霄吸了口豆浆,问道:“方汶给你买的生日礼物拆了吗?”
“嗯。”李烛明点点头,“是一条领带。我觉得他俩像串通好的,一个送钢笔一个送领带。”
沈怀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两下,心说这俩人就是故意的,不然为什麽会送那种东西。
但他没有说出口,看李烛明这副样子明显是忘记了昨晚的一部分发生的事情。
沈怀霄起身去给李烛明熨衣服,“陈舒安在饭店和你说了什麽,还记得麽?”
李烛明疑惑的看着面色阴沉的沈怀霄,直觉告诉他自己遗忘了什麽事情,可实在想不起来,只能保持沉默。
沈怀霄气不打一处来:“衣服熨好了,我送你去医院。”
直到被系上安全带,李烛明仍旧不死心的追问:“到底说了什麽?我真的不记得了。”
沈怀霄往他嘴里丢了颗薄荷糖:“什麽都没说,是我记错了。”
凉意从口腔蔓延,像蓄谋已久的寒风,一路延伸到尾椎骨。李烛明嘴里的那颗薄荷糖到了医院还没含完,他拎着沈怀霄给他装的午饭下了车,见沈怀霄落下一边车窗,李烛明冲主驾驶位上的人挥挥手,看到那人重新笑起来才离开。
两天没来医院,虽说李烛明在家也有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但对比实际的工作量充其只能说是打下手。他休假的前半个月和同事们开了个会,是商讨怎麽用最优解的办法帮一位高空坠楼但命很大的严重粉碎性患者,前前後後需要花费不少钱,很可悲的一点是,这位患者并没有太多积蓄。
李烛明一上午没停下来,先是在手术室站了快四个小时,中午难得安稳的吃口饭,沈怀霄打来视频,两个人就安静的听着对面的风吹过的声音,看着彼此的脸,顿觉人生安好似乎不过如此。
下午就被拉去开会,要去讨论对新一位患者症状的解决方案。
出了会议室的时候,李烛明迎面撞见了周义程,俩人先是一愣,继而才想起来要打招呼。
“学长,”过了这麽多年,周义程仍然叫着李烛明学长,“好久不见。”
李烛明给他倒了杯凉白开,推到他面前,轻声道:“好久不见。你老婆孩子还好吧。”
周义程结婚的第二年,李烛明星期六没有加班的晚上躺在沙发上惯例麻木的刷着朋友圈,偶然间刷到了周义程发的一张婴儿照片,照片里五官还皱在一起的小婴儿头上还沾着点血,就被他的父亲怀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拍了下来。
李烛明给他这条朋友圈点了赞,发私信给周义程转了几百块钱,说就当是给小孩的,让他不要和自己客气。
周义程说,没打算告诉李烛明的,就怕让他花钱,毕竟结婚时收到的那笔数目就不小,李烛明以後也不可能会结婚生子,他没想好怎麽给人还礼,就未曾想要告诉过。私信里几番推辞之後,他还是收下了这笔昂贵的厚礼。
“很好。”周义程笑起来,“今天,其实就是想和你道个别。”
道别?李烛明不由得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