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河套村美得不像话。金黄的麦浪在夕阳下翻滚,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溪水潺潺。村民们忙着收割,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李旺扛着镰刀往家走,裤腿上还沾着麦芒和泥土。
“旺叔,明天还得早点下地啊!”邻居二牛朝他喊道。
“知道喽!”李旺应着,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他今年七十三,身子骨还硬朗,种了一辈子地,看着麦子长得好,比什么都开心。
晚饭后,李旺坐在院子里乘凉。儿媳桂花端来一碗绿豆汤:“爹,今天累了吧?喝完汤早点歇着。”
“不累不累,丰收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旺接过碗,咕咚咕咚喝下去,甜丝丝凉津津,舒服得很。
孙子小军跑过来趴在爷爷腿上:“爷爷,明天带我下地吗?”
“带,怎么不带!我孙子长大了,能帮爷爷干活了。”旺摸着孙子的头,眼里满是慈爱。
夜深了,旺躺在床上,窗外的蝉鸣和蛙声交织成乡村夜曲。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忽然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被什么托了起来。他心想大概是太累了,翻个身又想睡去,却现自己正浮在半空,向下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还躺在床上。
旺吓了一跳,想喊却不出声。他像片羽毛似的飘出窗外,越飘越高,整个河套村尽收眼底。月光下的村庄宁静安详,谁家还亮着灯,像是夜归人刚到家。
“这是咋回事?”旺心里嘀咕,他活这么大岁数,从来没遇到过这等怪事。
飘着飘着,旺现不对劲了。下面的景象渐渐变了模样,原本熟悉的村庄变得陌生起来。那些新盖的红砖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破旧的土坯房和茅草屋。道路上没有路灯,只有几处摇曳的灯火,像是油灯出的光。
旺心里毛,想回去却控制不了方向。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朝村西头的漂白洼飘去。
漂白洼是河套村的老坟地,以前村里死人都埋在那里。这几年政府让火葬,就在村东头新建了公墓,漂白洼也就荒废了,长满半人高的野草,除了清明,平时很少有人去。
旺飘到漂白洼上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下面的坟包一个个裂开,从里面爬出些人影来。那些人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有的还留着长辫子,明显是前清时期的打扮。他们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眼睛空洞无神,嘴角露出尖利的獠牙。
突然,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干瘦老头抬起头,似乎能看见空中的旺,咧嘴一笑,露出黑乎乎的牙床。旺认得他——李二麻子,自己年轻时候他就死了,五九年大饥荒时饿死的,死前还吃了自己的皮带。
旺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想往回飘,却动弹不得。那些死尸似乎现了他,纷纷抬起头,伸出枯瘦的手指向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
就在这时,旺感到一股力量拽着他向下落去。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眼看离那些恐怖的面孔越来越近,几乎能闻到泥土和腐臭味。
就在要落地时,旺猛地被拉向一旁,落在了一棵老槐树下。他惊魂未定,现自已站在一个人面前——那是他已去世十年的老伴秀兰!
秀兰还是十年前的模样,穿着寿衣,但脸色不像那些死尸那样可怕,只是苍白些。
“秀、秀兰?”旺颤抖着叫出声来,这次居然能出声音了。
秀兰点点头,神情焦急:“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我不知道啊,睡着觉就飘到这来了。”旺都快哭出来了,“秀兰,这些都是啥啊?”
“都是没转世的孤魂野鬼,”秀兰压低声音,“你快回去,久了就回不去了!”
“可我咋回去啊?”旺看着四周,那些死尸正慢慢围拢过来,青面獠牙,眼神空洞。
秀兰推了他一把:“往东边跑,别回头!听到什么也别回头!天亮前必须回到肉身里!”
旺被推得一个踉跄,回头再看,秀兰已经不见了。那些死尸却越来越近,伸着干枯的手爪,仿佛要把他抓住。
旺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往东跑。他现自己轻飘飘的,跑起来一点也不费劲,但那些死尸追得也快,嘶嘶地喘着气,散着一股土腥和腐臭味。
跑着跑着,旺现周围的景象又变了。他好像跑进了几十年前的河套村,土路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几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孩在路边玩泥巴,仿佛看不见他似的。
一条黑狗突然从路边窜出来,对着旺狂吠不止。旺认得——那是他家以前养的大黑,死了快二十年了!
大黑叫了几声,突然夹着尾巴跑开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旺回头一看,那些死尸已经追到身后不远了,一个个青面獠牙,眼睛冒着绿光。
旺没命地往前跑,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旺!这边!”
他循声望去,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人影——是已故多年的老村长。老村长挥着手,示意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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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犹豫了一下,想起秀兰的嘱咐,但看老村长的样子还算正常,不像那些死尸可怕,于是拐了个弯朝老槐树跑去。
快到树下时,旺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坠去。他吓得大叫,却现自已掉进了一个地窖里。四周黑乎乎的,只有头顶一点月光从入口照进来。
“旺,别怕。”老村长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这里是安全的,他们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