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老奴便不再多说些什么了。”
嬷嬷低着头说道。
时宜裹着织金云锦大氅,在八名宫女的簇拥下穿过太极殿。
廊下寒风卷着细雪,扑在她涂着丹蔻的指尖上,冻得那抹嫣红几乎失了颜色。
汉白玉阶前,老嬷嬷尖着嗓子喊。
"漼氏姑娘到——"
鎏金蟠龙柱下,珠帘轻晃。
时宜敛衽跪下行大礼,额间花钿擦过冰凉的地砖。
隔着十二重珠帘,传来环佩叮当的声响,太后戚真真慵懒的声音裹着沉香飘来。
"哀家听闻,漼姑娘在西洲待了十年?"
"回太后娘娘,正是。"
时宜垂眸盯着青砖缝隙里凝结的冰碴,想起西洲的雪落在周生辰银甲上,会化作晶莹的水珠。
而这里的雪,混着宫墙的朱漆,总带着股压抑的腥气。
珠帘掀起一角,太后施着丹砂的指尖勾住她下颌,将她的脸抬起来。
时宜被迫对上那双含着笑意却冰冷的眼睛。
那眼神让她想起刘子行,同是藏在温柔表象下对权势满满的渴望。
"果然是漼氏教养出来的美人。"
太后指尖摩挲着她耳后的朱砂痣。
"只是这十年跟着小南辰王,该不会学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东西吧?"
殿内突然陷入死寂。
时宜感觉后颈寒毛倒竖,想起昨日成喜偷偷告诉她,三个月前有位入宫的贵女因言语失当,被太后罚去浣衣局,至今生死未卜。
她强压下心底翻涌的厌恶,声音如浸了蜜般软糯。
"太后谬赞。在西洲时,王爷常教导臣女《女诫》《内则》,日日督促臣女研习礼仪。"
"哦?"
太后松开手,倚回金丝楠木榻上,鎏金护甲敲着玛瑙茶盏。
"既是如此,明日便去教坊司,给诸位贵女讲讲南辰王府的规矩。"
她眼波流转,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宫人们。
"可别让那些丫头片子,学了什么不该学的。"
时宜再次叩,额角重重磕在青砖上。
起身时,余光瞥见珠帘后闪过一抹玄色衣角。
刘子行正倚在廊柱旁,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手中把玩着前日赏给她的翡翠扳指,那是与太后腕间玉镯相配的物件。
踏出椒房殿时,雪下得更大了。
成喜慌忙撑开伞,却见自家姑娘望着漫天飞雪出神。
那些落在睫毛上的雪粒,像极了周生辰出征那日,她站在城头目送他远去时,沾在眼睫上的霜花。
"姑娘的手都冻红了。"
成喜小心翼翼地将手炉塞进她袖中,却触到一片冰凉。
时宜握紧手炉,忽然轻笑出声,惊得廊下栖息的寒鸦扑棱棱飞走。
“原来这宫里的规矩,比西洲的寒风更刺骨。"
月色降临,时宜独坐镜前。
时宜独坐雕花妆台前,铜镜映出金丝八宝攒珠髻沉甸甸的轮廓,额间花钿在烛火下泛着冷芒,却掩不住眼底青黑的倦意。
成喜捧着鎏金手炉候在身后,看着自家姑娘纤细的脖颈被凤钗压得微微前倾,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姑娘歇一歇吧。"
成喜轻声开口,伸手要去解那繁复的饰,指尖却在触到冰凉的金步摇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