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拜见太后时,刘子行特意带着满朝女眷围观,时宜戴着这顶重逾十斤的头冠跪了整整两炷香,起身时险些栽倒在汉白玉阶上。
钗环落地的声响惊起梁间燕雀。
时宜任青丝如瀑垂落,忽然轻笑出声。
"成喜,你看我如今这模样,倒像极了宗祠里供着的那些女眷画像。"
她伸手抚过镜中倒影,指尖擦过花钿时带起细碎金粉。
"只是画像里的人不必开口,不必行礼,更不必"
话音戛然而止,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唇,恍惚又想到昨日梦中的场景,周生辰用温热的帕子为她擦去唇上的药汁。
成喜跪在软垫上,将温水浸过的巾子覆在时宜间,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姑娘在西洲时,总是笑着的。"
她想起那些日子,时宜每天都在等周生辰的捷报归来,一年又一年。
"那时姑娘眼里有光,不像现在"
"在西洲自然是开心的。"
时宜忽然抓住成喜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不用想着人心险恶,不用对着假笑的人说违心话。周生辰"
她猛地住口,喉间泛起铁锈味。
成喜看见时宜的手在颤抖,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
铜漏的水滴声愈清晰。
成喜抽出手,将温热的杏仁酪推到妆台上。
"可姑娘生来是漼氏女。"
她望着镜中两人交叠的影子,声音放得极轻。
"三娘子说过,漼氏女儿的血脉里,生来就淌着规矩和责任。您看祠堂里那些画像,哪个不是从豆蔻年华熬到满头白?"
时宜捧起杏仁酪,碗沿的温度熨着手心。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在漼府祠堂,娘亲指着满墙画像说"这就是漼氏女儿的命",那时她尚且不懂,如今却在这朱墙内渐渐懂了。
可懂了又如何?
她忽然想起周生辰说"若有来世,换我先娶你"时,塞外的风沙正卷起他的披风,烈烈作响。
"成喜。"
时宜放下碗,转身时间银饰叮当作响。
"你说若这命是错的呢?"
她望着窗外如墨的夜空,某处宫阙传来的笙歌刺破寂静。
"若规矩成了杀人的刀,责任变成锁人的笼,难道也要心甘情愿被捆住吗?"
成喜望着姑娘眼中跳动的火光,想起白日里刘子行看时宜的眼神。
那分明是饿狼盯着猎物的目光。
她跪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
"姑娘若要破笼,成喜便是那把刀。只是"
她指尖抚过时宜腰间的玉佩。
"这世上能接住姑娘孤注一掷的人,可还在千里之外。"
更鼓再响时,时宜重新将凤钗插入髻。
铜镜里,金丝八宝攒珠髻下,少女的眼神已淬了霜。
她轻轻按住成喜的手。
"千里又如何?"
窗外月光漫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我既入了这局,便要做执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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