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刘子行带着温热的杏仁酪踏入寝殿,玄色衣袍上的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这是御膳房新制的方子。”
他的指尖擦过时宜腕间的羊脂玉镯,声音裹着蜜般甜腻。
“与我腰间的扳指原是一对,倒像是天生姻缘。”
时宜强压下胃部翻涌的不适,余光扫过他腰间玄铁兵符。
那是能调动皇城禁军的凭证。
待门扉重重阖上,她将脸埋进绣着并蒂莲的锦被,齿间血腥味混着泪水,恰似前世亲眼见到周生辰铠甲缝隙渗出的血珠。
三日后的百花宴上,时宜倚着九曲回廊,看锦鲤在九曲池争抢浮食。
池面倒映着朱红宫墙,割裂成破碎的血色光斑。
忽而丝竹声起,乐师奏起《霓裳羽衣曲》,曲调平平无奇。
她垂眸抚过袖中暗藏的机关香囊。
这是南萧巧匠所制,遇热便会散独特麝香味,正是与暗桩接头的信号。
待舞姬走至回廊转角,时宜装作被裙摆绊倒,香囊滚落青石砖。
远处端茶的小宫女踉跄着扶住她,袖中悄然塞入一枚刻着南萧鸢尾纹的铜哨。
入夜掌灯时分,铜哨轻响,成喜警惕地守在殿门,时宜展开密信,萧宴的字迹力透纸背。
"青州军二十日前已秘密换防,谢崇随周生辰驻守潼关,寻出宫传信之道。"
三日后深夜,御花园老槐树下雾气浓稠如墨。
时宜攥着袖中短刃,树影婆娑间,灰衣暗卫单膝跪地呈上竹筒。
展开泛黄的舆图,潼关防线被朱砂重重圈起,萧宴附言潦草。
"南萧暗桩可护你至白马寺,但需七日后方能接应。"
"七日?"
时宜指尖划过舆图上雍城的标记,想起前世周生辰正是在第七日断粮。
她取出贴身收藏的玉佩,玉上"平安"二字已被摩挲得温润。
"太后每日亲自去白马寺上香,我可将密信藏入玉佩。住持曾是南辰王府旧部,他能通过香灰传递讯息。"
换香那日,佛堂内檀香缭绕。
时宜跪在蒲团上,听着太后戚真真诵读《金刚经》的声音,木鱼声如重锤敲击心脏。
当老妇闭目合十的刹那,她迅将藏有密信的玉佩插入香炉。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阴鸷嗓音。
“时宜在做什么?”
时宜指尖瞬间冰凉,却仍扬起浅笑缓缓转身。
只见刘子行玄色衣袍上金线绣的蟠龙张牙舞爪,他垂眸盯着她腰间晃动的玉佩,眼中翻涌着令人胆寒的阴鸷。
“本王记得,你昨日说要为未婚夫祈福。”
他刻意将“未婚夫”三字咬得极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怎么今日,倒想起南辰王了?”
“陛下近日操劳国事,臣妾不过想替殿下分忧。”
时宜强压下内心的慌乱,故意将称呼从“殿下”换成“陛下”。
“南辰王镇守边关,他若平安,殿下的江山也能更稳固些。”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余光瞥见太后微微皱眉。
这位垂帘听政的掌权者,最不喜臣子功高盖主。
刘子行的指甲几乎掐进她皮肉,却突然笑出声来。
“时宜果然心善。”
他松开手,指尖抚过她耳后的朱砂痣。
“只是莫要忘了,待钦天监选一个良辰吉日,本王便要昭告天下,迎你入东宫。”
三日后,密报传来。
周生辰已率三万骑兵绕道岐山,截断青州军粮道。
时宜立在宫墙上,西北方晚霞似火,恍惚又见那身银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风声中,时宜想起上一世在城墙上一跃而下所说所想。
“周生辰,我来嫁你了。若有来生,换你先娶我,可好?”
御书房内传来茶盏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