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抵达漼氏别院时,晨露正顺着回廊的雕花栏杆滑落。
漼三娘一身素色褙子立于庭中,鬓边银丝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见他玄甲上的血痕未干,只是淡淡颔。
“来了。”
进了内室,侍女奉上热茶,袅袅白雾模糊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漼三娘先开了口,指尖叩着桌面。
“时宜昨晚托医女传信,说你中了透骨钉。”
她抬眸看向周生辰,目光锐利如刀。
“她还说,是你教她辨的毒。”
周生辰握紧茶杯,温热的瓷壁抵不住掌心的寒意。
“让三娘子担忧了。”
“我担忧的从不是你。”
漼三娘打断他,语气陡然沉了下去。
“我养了时宜十几年,她性子闷,可认准的事从不会改。小时候为了捡廊下一只受伤的鸽子,能在雪地里蹲足两个时辰。”
她停顿片刻,直视着周生辰的眼睛。
“她对你的心思,你当真看不出来?”
周生辰的喉结动了动,玄甲下的伤口似又在隐隐作痛。
他想起在西州城楼上,时宜红着脸递来的石榴。
想起藏书阁里,她偷偷藏在他书案下的平安符。
想起昨夜她伏在自己胸前,泪水打湿衣襟的温度。
可那些话到了舌尖,终是被他咽了回去,只化作一声低哑的。
“我曾立誓,不娶妻妾,不生子嗣。”
“誓言能当饭吃?”
漼三娘猛地拍案,茶盏里的水溅出半盏。
“她为了你,甘愿违抗圣旨;为了你,敢在宫宴上拒穿嫁衣;如今更是跟着你亡命天涯!周生辰,你若给不了她将来,就该早早推开她,何必让她陷得这样深?”
周生辰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从未想过推开时宜,从她那年攥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喊“师父”开始,这个小姑娘就成了他心尖上最软的一块肉。
他想护着她,想让她永远像在西州时那样笑,可他肩上扛着的是数十万南辰旧部的性命,是天下苍生的安宁,他不能有软肋。
“三娘子。”
他声音紧。
“我能给她的,只有护她周全。”
“护她周全?”
漼三娘冷笑。
“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还说护她?”
她忽然放缓了语气,目光掠过他染血的衣襟。
“罢了,我也不难为你。漼氏与南辰旧部结盟之事,我已传令各州,三日内便可集结兵力。”
周生辰猛地抬头。
“但我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