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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关于前男友这个话题，陈昭觉着自己还挺有发言权。他想起来一些“古老”的回忆。

陈昭第一次见孟央，还是在打工的时候，他是隔壁大学的，个子高，身材挺拔，其实陈昭一开始的性向不是男生，准确来说，他只对好看的人有好感，对孟央也一样。陈昭那会儿在观测站，忙，平时见不到孟央，也就放假的时候约他出去一起吃个饭，或者看个电影什麽的。本来两个男生，一起出去也没什麽，不过奇怪在孟央一有空就拉陈昭出去玩，而且还经常撩他，他们决定在一起的时候，陈昭放了假。

那天下了场急雨，陈昭回家探亲，因为离家不远，他连夜就赶回家了，一回家就看到自己父亲那张阴沉的脸。他总是这样，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他从来就没给过陈昭好脸色，就连好脾气的姐姐也被父亲气走了，此後再也没回家。照顾父亲的重担就挑在了陈昭身上。陈昭实在是没时间，于是请了护工照顾父亲，他明白父亲年纪大了偶尔会有火气，没想到换了三四个护工，每个护工都被气走了。

陈昭看到护工正抹着眼泪整理行李，他皱了皱眉又不好训斥父亲，只能安慰了护工，偷偷给他塞了点钱。关上门，父亲的脸色更难看，几乎是指着陈昭的鼻子骂，所有不好听的词汇都汇集在陈昭一个人身上，陈昭一言不发如往常一样沉默，他是不想吵吗？不是，他只是累了，吵太多次了，他记不清父亲有多少次这麽骂他，无休止一样。

这是童年的噩梦，也是一生的梦魇。陈昭麻木地整理东西，最後坐在父亲的身边，开口：“你到底想怎麽样？爸，我有点儿累，你能懂麽？”他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父亲这才停止谩骂，脸色缓和了些，一句话都没说。好像每次都是这样，他质问父亲，然後停止。以往，他会争论，现在，他不想说话。

房间陷入寂静，死寂。陈昭木然地整理地上的玻璃渣，护工他不想请了，至于父亲，他也不想再照顾了。

陈昭这天做了一件他最想做的事，他把卡丢在茶几上，转身：“密码是……你的生日，记不得算了。”他走了，逃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家，这间小房子困了他二十年。这样的做法是幼稚甚至可笑的，不过陈昭愿意，即使是为了自己。他用尽力气踏出了家门。

他早就订好了回去的票，没有快马加鞭，他在车上睡了个好觉，到的时候是孟央来接的他，他的笑容还是和往常一样灿烂，陈昭的心忍不住一颤。他拥抱住他，真想现在就是永远。

陈昭租的房子到期了，顺理成章住在了孟央家里，他的房间很干净，可能是打扫过，孟央房间的对面还有一间房间，依旧很干净，他对陈昭说，这是特意为陈昭准备的。陈昭开玩笑地对他说：“蓄谋已久啊。”那时候开玩笑的话，没想到竟一语谶成。

对象是个男生，陈昭也不在乎，只要他喜欢，他就不会管那麽多，就连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改变注意的事儿，况且陈昭生性自由，对同性更能接受一些，况且男生不男生的，喜欢就好。

随後孟央点点头，陈昭没懂他的意思，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就懂了。孟央问他累不累，陈昭说坐了一路车都快累死了。他被孟央推着到了浴室，陈昭自个儿洗了个澡，回头才瞧见孟央还没关门，他心跳漏了一拍，心中的某个想法更重了些。

孟央洗澡洗得快，陈昭刚吹完头发，他就出来了，身上搭着条浴巾，晃晃悠悠感觉马上就要掉下来了。陈昭装不在乎，当孟央坐在他身边，用气音对他说：“我们做吧。”的时候，陈昭没忍住，他们在沙发上，第一次还是和一个男生，陈昭过了很久早就忘记了那时候的感受，只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陈昭对孟央说，你是爱我，还是爱我的身子。孟央隔了一会儿才对他说，只要是你我都爱。

陈昭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对感情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他会跑遍一整个城市，为孟央买他想要吃的，也会花光积蓄，给孟央最喜欢的那块表。孟央看见礼物之後，却对陈昭说，我爱你，但是你知道吗，感情这件事很复杂。

陈昭没懂。他只以为孟央爱他，所以会告诉他这些事。不过陈昭赌错了，他可以爱任何人，只要不是孟央。

毕业那天，孟央亲自接他，去了他喜欢的那家餐厅，陈昭没挑贵的，他知道孟央也没那麽多钱，孟央没说话，陈昭主动开口：“我们……什麽时候见家长？你不是说你父母想见我？”

孟央呛了口水，缓过来笑着说：“找个好时候吧，我父母这会儿估计在旅游。”陈昭信了，孟央吃了这顿饭就对陈昭说有事儿，出了门，陈昭一个人待在客厅等他，等了很久，孟央一身酒气回来，之前有几次也这样，每次孟央都说不会了，下次绝对不会了。

孟央扶着墙坐到沙发上，发现陈昭也在，他靠在陈昭身上，喃喃开口：“要是……要是我们没在一起……”他没说完下半句，陈昭疑惑，没在一起？孟央扶着陈昭的肩膀去了浴室，朦胧的水雾中，陈昭听见孟央并不清楚的声音：“陈昭，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

陈昭云里雾里的，刚坐在沙发上就听到孟央的手机提示音，以往他从来不会去查孟央的手机，而这天他却鬼使神差打开了，微信没什麽其他人的消息，就当陈昭放下心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奇怪的软件，他从来没见过，好奇心驱使他点击这个软件，满屏的消息基本都在讨论孟央和他的。

匿名用户：孟哥，男的怎麽样啊，爽不爽，下次记得拍照给我们啊。

匿名用户：哎呀，要我说你就趁现在赶紧跑了呗，他问你你就说你就把他当一p友，怕啥。话说回来你不会当真吧？看你这样，偷摸装个摄像头不就行——

……

陈昭想起来，第一次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了咔嚓的声音。

恶心。

陈昭趴着垃圾桶吐了，手机聊天记录保存，关上手机，他坐着一言不发，孟央一脸奇怪：“怎麽了？”陈昭则是缓缓把聊天记录出示给他：“不用解释了，我们分手吧。”

孟央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昭昭，你听我解释……照片，我从来没发过照片，他们……他们只是开得玩笑太大了……我马上把他们删了。”

陈昭一句话也没说，翻起他的相册，确实没有照片，不过，他也没有挽回的心思了。房子是合租的，他自己收拾完行李就出来了，只是冷静地对孟央说：“我们好聚好散。”就像之前高考放假一样，他也一个人出来，看见周围的人欢声笑语，显得格格不入。虽然不知道多少次，但他来来回回多少次，都没变。

他去了火车站，一个新的城市，想忘掉曾经的回忆，可那些回忆，就像是一道伤疤，烙印在他的身上，斑驳。陈昭听到开门声会害怕，因为小时候，一开门，就是爸爸回来了。他的手会不自觉发抖，因为躯体化，有时候吃药才能勉强保持平稳。而桌上的帕罗西汀也成了必备品。

他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人原来早就已经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