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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毫无温度的手猛然阻止了她的动作。
手腕被牢牢攥死,捏的她的五指不自觉地蜷缩,血管都被压迫的发痛发酸。
她突地看向辛德瑞尔——对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只不过极为勉强,很是艰难才睁开一只眼睛。他依旧呼吸急促,清秀的眉皱着,碧色的眸子几乎涣散,但奥佩莎却难以置信地看出了几丝抗拒。
他乌青的唇缓慢翕动:“别……我自己……”
话说的像是只剩一口气,眼见那气虚到下一秒好像就要升天的病美人非要起身,奥佩莎只能哄着:“你松开,我不动,你自己换。”听到人设违背的提示再起,她无语地抿直了唇,“给身为女仆的你换衣服?你真是做了个可爱的白日梦。赶紧滚去换了!”
也不知道人有没有听到前面半段话。辛德瑞尔喘着气,胸脯不断起伏,半睁的眸子光泽黯淡,却始终抓着奥佩莎的视线。
就这麽僵着看了几秒,他松掉了手,闷声说了句:“你走……”
奥佩莎只当他是跟自己一样脸皮薄,嗯了声後转身去房间里的一角呆着,背着身说着反话:“当我心善,给你这半死不活的小废物些怜悯,尊重你一分钟吧。”
盯着木质墙壁上的一条条缝隙不知过了几秒,身後窸窸窣窣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半晌,布料声停止,传来了句:“好了……”
奥佩莎转身,辛德瑞尔已经换上了外套,还裹上了被子,整个人像个白粽子一般缩在床板上,只留个湿漉漉的金色脑袋在外面。
不对。不是粽子。
应该是只可怜巴巴的弃犬。还是那种本养尊处优,优良血统却满身打结,只能坐在街边呜呜咽咽的金毛。
联想到这个画面,又看到自己的漂亮“女儿”裹成团的小模样,奥佩莎一时间圣母心泛滥,满心柔软,想借着这僞亲缘来暗搓搓地当回“母亲”,好好照顾下辛德瑞尔。
对于那破系统的人设限制,她现在早就游刃有馀,能够把控尺度在恰到好处时喷出【骂人关键词】来回复恶毒值。
奥佩莎的嘴角高耸。
见他的发丝上还在滴水,奥佩莎抓紧机会拿起干毛巾,坐在床边,伸手要替他擦拭湿发。
突地,窗外炸了一声惊雷。
视线里,毫厘之近的辛德瑞尔瑟缩了一下,低垂的睫翼颤了颤,似是在遮掩着什麽情绪。
注意到他後缩的动作,奥佩莎向前进了进,白粽子又往後靠,紧紧贴着墙壁。
又是一声雷鸣,明明伴随着瞬黑,奥佩莎却看清了微微战栗的辛德瑞尔。
雷鸣之後,世界陷入须臾的安静。
接着,便是一声淡淡的叹息。
有人强硬地将少年不堪一击的柔软外壳取下,一个柔软的物什包裹住脑袋,他潜意识闪躲不及,落入一个并不宽敞丶也并不暖和的怀抱。
辛德瑞尔睁着眼睛,怔怔地看向前方。
视线半边是被雨打湿,如海藻一般的褐色发丝,半边是漆黑狭小,简陋又泛着潮湿气味的房间。
这构成了他视线里的整个世界。
“你也没那麽了不起麽……”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占据听觉,他感觉到头顶被轻轻揉搓,紧贴的後背也被她捉了缝隙,传来一阵一阵的,节奏缓和的拍击。
熟悉的温香漫进鼻腔,不安丶惶恐丶恐惧一瞬间都烟消云散,抚平了情绪,只剩下一种莫名的平静。
“怕雨天,怕打雷?真是小孩子气……”
那是什麽情绪,是什麽举动?
他不知道,也从未体会过。
只是感受着她的气息,那些紧绷的神经就都放松了。
“叫你去买个面包都买不好,你可真是个废物,下次再乱跑就别想要你那纤细的小腿了。”耳边始终响着她恶毒的语句,他恍若未闻,只是放空自己,慢慢接受这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举动。
面包?对,他一开始是被命令去买面包的。
之後就是那个叫霍丽的女人出现——他故意放了一马的女仆,传话说那个女人想吃些别的,要他跟着她一起去买。
他记得那条路,他太熟悉了。熟悉到每根头发丝,每条伤疤,乃至血液骨髓都在发麻。
他的所有不堪和罪孽,全都源于这里。
他早已清楚霍丽的底细,却没有选择调头走掉,而是想起来,那个女人上次来过这里,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令他迷惑的话。
他想知道那是什麽——即便前方是“斗兽场”。
那个催生了他,逼着他茍且活着的地狱。
“佩斯交易行”。
尽管那个老女仆是误打误撞找到了这个地方,但他不可能放她离开,也绝不可能把这些秘密公之于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