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会觉得自己恶心,竟能对昔日仇敌的脸转变态度,还借着女儿的身份向她索取关怀。
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连真实性别和人生都无法掌握的人,怎麽可能能给她想要的。
更何况,她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终究要离开。
他一点都不了解她,哪怕尝试去找,去了解,也找不到一丝有关她的消息。
除了那个名字,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她故意耍他的。
他蓦地想起之前自己的话。
他怕这个女人承担不起他给的痛苦。
反了。
他反倒成了自我沦陷的那个人,无法承担她无意间给的好。
那全都累积成了痛苦。
迟迟没得到回应,辛德瑞尔慢慢地松开了手。
算了。
他垂着头,试图用头发遮挡眼中的杀意。
杀了她吧,他想。
这样就不会被任何情绪纠缠了。他的手缓缓背後,从袖子里摸到匕首刀鞘。
但是——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上沉沉的,重重的。
低头,奥佩莎闭着眼睛直接埋进了他的怀抱,嘴里嘀咕:“我知道你胸平,不用跟我证明……以後多喝牛奶……”而他冷着眸,逐渐收紧手臂,刀刃抵在她的背脊。
死在他的怀里也挺好的。
“但你不要担心,那个什麽……佩斯交易行!就是王八狗屁蛋!你相信我,他们永远丶永远……都不能把你带走,然後成为那个什麽‘神选之子’……”
“嗯。”他深深看了眼奥佩莎,准备亲手终结他的痛苦。
“所以说……”
他的脸颊被一双冰凉的手强硬地拉下。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脸颊。
“!”他的睫毛颤了颤,瞳孔骤缩成针尖。
那抹温软来得毫无预兆,他甚至没来得及抽刀——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疏漏。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奥佩莎重又躺回了他的怀抱,声音渐弱,“我会是个好母亲……虽然,我没做过……”
他整个人都僵直住,後槽牙咬得发疼,连握刀的虎口都泄了力,刀刃当啷坠地。
下不了手,完全,下不了手。
曾经执行的任务里,意外是被剔除的词语。
可此刻脸上还残留着那点温软,像根烧红的细针,扎穿了他用冷漠织就的茧,甚至连拔刀的肌肉记忆都被截断。
他盯着脚边的刀刃,像在看件陌生的器物——他的身体背叛了他的意识。
他喉头发紧,在脑海反复翻找着曾经看过的书,却找不到任何能说明此刻情况的文本。
从前每道伤口都能归类:左肋有洞穿伤,右肩有反击伤,可此刻脸上那点温意,连类型都查无先例。
鼻息间的香气更甚,浓到他无法进行任何理智的思考。
他的视线下落,停在了奥佩莎冻伤的脚面。
“……”辛德瑞尔吸了口气,弯腰将睡着的奥佩莎搂抱起来。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