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只他是将她扶起来,完全不将她的话当回事,她就忍不住愤恼。“我这里不需要孟大人操心。”
他被她的话一噎,站在原地看着冷静又疏离的小女娘,然後继续道,“护卫郡主是臣的职责,不由得郡主要不要……”她咬唇扫了他一眼,他也装作看不见。
远处的风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来,“公子,你刚才吩咐,我找的衣服和车马,都在马车里了。”
孟简之知道六娘还在担心长平,“公主和陈王找到了吗?”他问风离。
“找到了,王爷的人已经带着公主先行回宫,酒楼大部分人也都疏散了,只有数十个,在酒楼火药着起来的时候受了伤。”
他转眸看向她,“这回……郡主不担心了?郡主现在可以换衣了?”
她知道长平没事,刚才起伏的情绪,一下子平静下来。
她察觉到自己仍然冷得发抖,从上到下的衣服都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冰凉得触觉,让她觉得难受。
她擡起手,擦了下她的脸颊,却发现她的袖口在不住地往下滴水,将脚下的这一片草地,都打湿了。
她垂头,向他给她准备的马车走过去,她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马车里有一个小小火炉,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就将她包裹起来。
她觉得浑身渐渐暖了起来。
他给她准备地是大周最寻常的衣裙,她以前常穿的那种。
她看向马车外站着的两个人,他们背对着她,在指指点点谈论些什麽,丝毫没有在意她。
她缓缓收回视线,放下帷幔,小心翼翼地换着衣裙,她生怕自己动作太大,让他们注意,这毕竟是外面的马车里。她换衣服时,会为这一点点的声响而羞赧。
可她发现,她是多虑了。
不知道什麽时候,外面燃起了火花,火花声和人们的慨叹声遮盖了所有的声音,而她却为这片刻的嘈杂而安心。
车上擦拭头发的布巾,是她以前常用的那种,她将发潦草地擦了擦,心中有些烦乱。
她打开帷幔,看向外面站着的孟简之和风离,“孟大人,我换好了,回宫吧,皇祖母应该等急了……”
他转过身来,向她点点头,翻身上了马。又吩咐所有人一路上小心戒备。
他始终在她的马车旁行着,她看到了他仍然湿透的衣袍,水滴顺着他的裤脚,滴了一路,他却没有换衣衫。
六娘想,若不是他,她肯定会让他先去换了衣服。
可因是他,她什麽都不该再多说,她将帘子放下,抱着手中的火炉。
手中的炉子很暖,靠榻也很软,她坐在榻上,渐渐地便睡了过去,她实在是太疲惫了,直到马车一晃,她才从惊醒。
“东华门过了,郡主请下车。”
他的声音传过来,她打开帷幔,他伸手,想要扶她下来,她错过他的手,没有理他。
他跟在她身侧,轻轻道,“郡主,太後还在等着,我们得去长秋宫回话。”
她点点头,转身向长秋宫去,这次生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以後出宫就更难了,她心中想着自己的心事,便也没顾在她身後隔着半步距离跟着的孟简之。
两人回到宫中的时候,皇太後仍在长秋宫等着,她看到六娘过来请安,终于放下了心。她厉声道,“孟大人,这是怎麽一回事?京都城出现这样的事情,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你们亲军都尉府,京兆尹都得给哀家个交代。”
“回太後,酒楼存放的烟火不知道什麽缘故自燃了,才引起了这场灾祸,究竟是人为还是天灾臣如今还没有明确,是臣失职,没有排查到位,请太後责罚。”
“听说存放舍利的塔起了火倒塌了是吗?孟大人先说说你的猜测。”
“是,因为这件事太过凑巧,所以,臣怀疑是冲着舍利的传说来的,舍利存则社稷存,舍利遭雷火引燃,民间自然会对这次的事情有所议论。”
“孟大人的意思是……冲着社稷来的?”
“今日是浔阳夜宴,是庆祝陛下和皇後夫妻情深的佳话,也是庆祝大周立朝的好日子,又有衆多的皇亲贵族驾临那酒楼。
这多番巧合之下,只指向这一个结果,那就是要传些闲话,造些声势。
所幸,只有伤情,没有死亡,公主和郡主也平安无事。”
太後冷笑,“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今日的事情若是有心而为,孟大人你也无能为力。
我不追究亲军都尉府的责任,但这事情你得查清楚,污蔑大周社稷,其心可诛。”
“是,明日早朝,臣会向陛下再细细禀明始末,请陛下吩咐大理寺,京兆尹协同查明。”
太後叹口气,回头看向了六娘,六娘走到皇太後身边。
“长宁,你受惊了,是这孟大人不尽责,我让他护着你,他却做成这样。”
六娘缓缓垂下头。
太後又继续道,“不过,今日倒是有个好消息给你的,你在汝宁的养父,明日就要到京都了,我本想着让你们在宫外好好团聚团聚,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明日我宣旨让他进宫见你,如何?”
六娘听说顾翁戎到了京都,一下子欢喜起来,刚才的慌乱也被抛之脑後,“多谢皇祖母,能再宫中见他老人家一面,已经很好了,等京都风平浪静了,长宁再向皇祖母请命出宫。”
“好,长宁,待一切风平浪静,你也可以再外面多陪陪他们。”
太後手中捏着果子说,“这是刚才从云南进贡的果子,皇祖母尝着很好,你也带着一份,去给你养父……”
六娘嘴角酿出笑意,她太久没有见顾翁戎了,她好想,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