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磴上鞋子,浣洗过手,就着他送到嘴边的石榴,尝了尝,正是熟得最好的时候,再短一分就不够甘甜,再过一分就黏腻。
六娘将这石榴捧过来,说,“孟哥哥!皇祖母肯定是尝着好,才将这石榴赏给我,我想将这石榴做成酥酪,待明日进宫,给她送去。”
说着,她就将这石榴,捧进了小厨房,他也撂下书陪她过来。
她知他跟着,便垂眸说,“孟哥哥,你今日上朝,瞧着陛下的身子如何?”她因那个梦,也知道,武德帝在上一世的大限很可能不久。
他端过那个小小的盅,帮她将那石榴轻轻捣碎,说,“陛下精神不济,这些时日,朝上的事情,多是太後在关照。”
她点头,将盅里他捣碎的石榴籽仔细挑出来,敛眸说,“孟哥哥,我们选捡个礼,去请王大夫,明日同我们一起入宫。”
她还记得王维安擅长医治头疾,虽不知他对武德帝的病是否有法子,她亦只能试试。
只王维安也同刘济昀一般,是个臭脾气。她上一世在他跟前没少磋磨,大抵有本事的人多少都有恃无恐。
若要递帖子让桂香他们送去,只怕他觉得心意不诚,不肯去,哪怕是为了天子。
于是两个人用过晚膳,便坐着车与叩了王维安的门。
六娘上一世的时候,拜了王维安为师,跟着他在京都城做医女。
顾翁戎去世後,她便待顾翁戎一般待他,他的脾气不比顾翁戎那般温和,是个执拗到近乎一根筋的人,可越是这样的人,其实也越好相处。
六娘和他相处久了,便知道,他和刘济昀一样,都是孩童心性的人。
王维安听他叩门,开门见他们的车舆是一品大员制式的,蹙了下眉尖,警惕地问他。
孟简之缓缓擡眸,说,“下官是亲军都尉府的人,特请王大夫,明日随下官入宫一趟,为陛下诊视头疾。”
这轿子是一品制式,他又自称是亲军都尉府的人,自然就是亲军都尉府的校曹,王维安时常听说亲军都尉府的校曹是伥鬼修罗,只自从迎娶了长宁郡主,便疼惜如命,在府中与在亲军都尉府,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副模样。
王维安有些犹豫,试图关门说,“太医院名医无数,大人何必屈尊降贵来找我这无用之人?……”
他将门掩上,孟简之却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直视着王维安。
若是王维安想,他自然能进太医院,他只不愿意去,自然是宫外他一人可自作主张,乐得自在。他知他是为了天子才来寻他,他本不能推却,可天子的头疾若是刘济昀都束手无策,他只怕也无能为力。
可他瞧着孟简之的那双不容置疑的眸,不知为何,竟觉得似曾相见,关门的动作便也停了一瞬。
却见那後边的轿子里帷幔动了动,探出来一个漂亮的女郎,王维安蹙眉愣了半晌。
“长宁在宫中的时候,就听刘院令说,若是王大夫在太医院,陛下的头疾便有医法了。刘院令说,他与您师出同门,虽他在别的病候上面比您强很多,只是于头疾一病,要略逊于您。”
王维安听了这话,将胡子吹到了天上去,冷笑说,“他也敢说比我强?就说太後的顽疾!明明是湿寒阻中焦,他却只当作湿热趋下医治,若依着我的方子,太後还能多安枕数年!”
孟简之回头和车舆上的六娘对视一眼,“大夫未曾见过太後,如何能知晓太後病症?”
“哼……只那些传出来的方子和太後的症候便知,院令的方子有些偏差。”王维安看向他们说,“明日,我自收拾诊箱,在东华门外等着郡主和孟大人大驾。”
说着,他一下叩上了门。
孟简之磴上车舆,向六娘轻声说,“须眉白发却是小孩心性,只一激,便应了。”
六娘歪头笑看向孟简之说,“这种执拗的人,心中事情不多,有时确实是小孩心性,比如阿爹……还比如……”
他偏过头来,视线捉住她那双明亮的眸。
他知她是在调侃他,他轻轻扬了下唇角,垂头,让她靠在他肩上,蹙眉说,“或许,在你面前,我确实是有些小孩心性。只是,你若要我做什麽,只需你开口,并不需要激我的。”
她见他一本正经地解释,笑了笑,翻过身来,仰卧在他腿上,望着他说,“孟哥哥,你给我做的点心,是不是有安神的效果啊,我只觉得困了,好久没有这麽困了。”
她打了个呵欠,在他身上倚着便睡着了。
她醒来的时候,他已洗漱了,将她抱在床上,她翻身搂住他的脖颈。
他见她不老实,便翻到她身上。
她看着他那双渐渐染红的眸,推着他的胸,蹙眉笑说。“今天不要。”
他亦蹙了下眉,正经地说,“不是说你昨夜睡得很好?……”
她咬唇气得推他一下,说,“虽睡得好,可今日才发觉都肿了的……”
她说完,红透了双颊,将脸埋在他的肩膀里。
他蹙眉拉开她,凛声再不同她玩笑,问,“受伤了?我弄痛你了!……”
她抿唇不言,他蹙眉,将她翻过来,不许她动,要给她检查伤口。
她知道他要做什麽,虽已成婚一年,可她还是觉得甚是羞。她说,“不要,桂香已经帮我上过药的,想来好了很多。”
他知她害羞,轻轻叹口气,便将屋中几个灯尽数熄灭了,只留了床头那一盏灯,浣了手,取了药过来。
他缓缓褪了她的衣衫,在灯火下取了那药给她上药,她确实有些红肿,只是一天过去好了些。
暗夜中,他的动作很轻柔,让她安心很多,她攥着他的衣袖,看着他垂眸给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