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见他才从门外打了帘子进来,他说,已经给她备好了马,亦给她换了马鞍,待太阳高一些,便可向道观取了。
六娘兴致高起来,见窗外雪虽未化,但日头很好,桌上又都是云州的小菜,她心里开心,吃得很尽兴,他见她吃得欢喜,便也尽兴。
她用完了早饭,他便给她寻了件红色的厚披风,“道观里质朴冷清,夜里少不得要住在那里。”
她笑说,“那道观也是皇家修得,总有不少达官贵人去!再怎麽样不会冷到我们啊!”
他将她抱上了马,自己也跟着她上了马,两个人径直便向郊外行去。
六娘许久没有离开京都,此时骑着马,看着郊外敞阔的景致都觉得舒畅。
他向她说,这道观是前朝修建的,如今也有不少信衆去,不过因为道观修在京郊的云山顶上,路不好行,所以,这种天气来这里的人并不多。
果然,两个人从云山脚下往上行的时候,便不见了什麽人烟,这山路上的雪还没有化。
孟简之便下了马,牵着她的马,两个人边行,边赏景。
从云山上望出去,正是白雪皑皑,云海流动的时候。
六娘一时望得出神,这山中有些路却比他们想得难行些,马儿也不易过。
孟简之见她的鞋子湿了,便轻笑了笑将那马拴在一旁,拉住她的手,将她背在背上。
她滞了一下,才笑说,“孟哥哥……”
他偏过头说,“这山中人少,便是将马拴在这里也不会跑。”
他停了会儿,复又低声说,“好久不曾这般正经地背着你行路……”
是啊,上次还是很久很久以前……
她听着他的喘息声,轻轻得,呼吸间,两个人呵气在耳畔交织,她紧紧环着他的脖颈,由着他背着她,一时间好像回到幼时,她竟然静默了好久。
直到走到半山处,她指着那山间的红梅,说,“在这半山处,便尽是红梅了啊!我在山下望得时候,还以为这里没有红梅,原来是被雪遮了一半!在这近处看,却竟是这样的景致。”
“嗯,这山中都是红梅,我记得你在宫中看那副红梅山居图的时候,说很想看看这般景致,我便想着,什麽时候陪你来这里。”
“是了!我就说眼熟!也不知那幅画是不是在这里画的呢?竟与这山中景致无二。”
“那副画就是前朝的画师在这山中所画的,那时候,这山上不止有道观,还有民居。只是後来这道观被前朝皇室重修了,总有皇室的人来往这里,便将那些民居都拆了。”
六娘抿唇,“……好可惜,若非他们为了自己赏景尽兴,那些百姓便也不至于流离失所。”
他笑笑说,“现在这里还是皇室的道观,但寻常百姓也尽可以来这里赏景上香。”
她从他的背上望过去,便见那道观的香火和云海勾连缭绕到一起,虽人少,但进了山顶也能见到一二香客,从他们身边匆匆路过。
见他背着她,只匆匆瞥一眼,见他背着她行在这山中小道,俊男靓女很是惹眼,只香客们便又匆匆收回视线,他们倒先害羞起来了。
六娘在他耳畔悄声说,“孟哥哥……不然,你还是放我下来吧,他们瞧着……不好……”
他低声笑笑,蹙眉正经地说,“我背我自己的妻子,却与他们什麽相关呢?大周哪条律法不允许我背自己的妻子了?”
她将头埋在他颈边,红着脸,却勾了勾唇角,她总拿这般正经的他没法子。
他背着她行到山顶,见那道观里的道长,已经迎上来,他才将她放下。
那道长问,“两位来进香?”
她透过那院墙,便见院中满是红梅,她正望着出神,向那小道长说,“道长,上香,也借宿,我很想在这里赏两日梅,不知道长这里可有能借宿的地方。”
那道长笑笑,说,“能,在这道观不远,正有几间空置的民居,我们收拾出来给香客们住,如今正空置着一间。”
道长将他们引过去,他们放了行李,她换了双鞋子,才跟着道长从後面转到道观里,这道观虽在山顶,却是前後里里外外好几进的大殿。
她虽不是信衆,可亦跟着道长礼敬了神像,一圈儿下来,也用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回到那宅院中。
这宅院不大,但收拾得很精致,东西也一应俱全,孟简之用小炉子给她煮了茶,他用的是山间的红梅白雪。
六娘尝着这山间的茶倒与山下的不同,便贪杯多饮了几杯。
午时,那道长给他们送来了饭食,孟简之再三谢过了他们,吩咐说是夜里不用送饭了,他们呢自己做。
原来这道观里的道长虽不食荤,却并不干预这些住在民居里的香客。他昨日吩咐人往这道观里送了些食材,还有条活蹦乱跳的鱼,她要吃什麽山珍海味这山野间或许难些,但她要吃这醋鱼,他怎麽能不满足他。
民居里自有一应的柴火炭火,供他们自己做些吃食。
孟简之便升了火,在厨房里面做醋鱼。
六娘在园外折了那梅枝,插在瓶中,又收集了雪水。
待孟简之将夜里的饭做好後,她已将那小瓶中装得满满当当。
“孟哥哥,你瞧,我已经将这瓶子装得满满当当了,待到回宫中学府里,也有这山间的梅香饮。”
“你若喜欢,下次休沐,我还陪你来这山中,刚才一路行来,见这山中除了红梅,还有晚枫,想来,秋日的景致也不会差。”
他细心地给她捡了鱼腹的肉,这醋鱼很合她的胃口,她是真没想到,这两年来,他的手艺真得愈发好了。
她用完,咬唇笑说,“要是孟哥哥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贪嘴了该如何是好了。”
他知她说得话是真心,可他微微蹙下眉,说,“不会不在你身边,六娘……这次,我不会再允许你跑开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