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还记得吗?当年你只有这麽小的一团,天天跑到臣妇家,臣妇可喜欢你了,白白圆圆的一小个,笑起来甜到人心里去,後来你被送到了江南,臣妇还打听你什麽时候回来呢!”
“记得记得,芙儿当时最喜欢就是您家的白玉脆团了,那时候也是真不害臊,天天来抢东西吃。”
姜水芙想起小时候的她摇摇头,跟现在一样,贪吃。
“一转眼就长大了,小时候吵吵闹闹地不要嫁人,谁拿这事儿逗你,你就跟谁急,想不到现在,嫁得这麽早,嫁得这麽好!”
确实嫁得早,姜水芙也没想到,她会遇见沈极昭,如果不遇见他,她真的不会一及笄就嫁人,爹爹还要她陪。
至于嫁得好?她从前一直都是这麽认为的,能和心爱之人成为夫妻,怎麽不算嫁得好呢?
可时间会慢慢挖出事实,她现在不确定,什麽叫嫁得好?
她与沈极昭前三年就是各过各的,与其说相敬如宾不如说楚河汉界,他们之间的鸿沟宽大又深沉,她一直试图蹚越过河,可她现在发现,这个界既然已经存在,她无论如何也越不过。
而且,她也不该越界,不该额外干涉,没必要,像他那般不闻不问才是最好的方式,一切都顺其自然。
生辰宴已过半日,席上却始终缺少了两个位置。
爹爹应该是赶不及了,路途遥远,即使快马加鞭也不一定能赶回来,沈极昭他……应该在忙。
明明昨日还有空跟她播小种子,今日就彻底不见人影。
蟠桃知道今日姜水芙有多开心,偏偏最在意的人不在场,她劝道:“要不要派人去问一下,太子不会无缘无故地缺席的。”
他就是这样,即使他知道她在等他,即使他知道今日是她的生辰,即使他知道他答应过她什麽,他没有空连派人跟她说一下都不会。
如此,是他一向的作风,她摇摇头,并不想多说什麽,只轻声地溢出了两个字:“算了。”
派人去了又怎样,他只会明里暗里提醒她不要越矩。
没有意思。
就算他真的不来,难道她就不过生辰了吗?过不好生辰吗?她为什麽要依赖于他?
午宴结束了之後,姜水芙安排了品茶赏花,听曲看戏,投壶放风筝。
宾客们分成两批,年长的宾客倾向去八角亭品茶赏花,惬意地享受着大好秋光。
姜水芙也陪着看了会儿,今日讲的是《王娘弃》。
“三郎,你若今日弃我而去,我一定搬村移家,保证你再也不见我和孩子!你要前途,又不是一定要去京城!”
“王娘,你何苦呢,我此去乃是做大官,不去京城怎麽干大事!我会回来接你们的!”
“三郎,我与你成婚良久,你这一去,当真还会回来吗?还会是我从小就认识的狗蛋吗?”
这出戏讲的是男子与女子少年夫妻,原本日子也幸福,可男子想要出人头地,去考了科举,女子想着当个小官也行,便补贴家用支持男子读书。
可谁知,男子中举之後却说要入京做大官,女子却知道人心易变,所以毅然决然地要男子做个了断,去或不去,独自去还是拖家带口。
戏曲在此处停顿了会儿,看戏的妇人忍不住催促道:“後来呢,後来呢,不去京城也能做官啊!他选了什麽?”
亭中的中年男子几乎不带一丝犹豫,随意地道出了後续:“这还用说吗?京城的官跟地方官能一样吗?”
话音落下,台上的三郎忍痛抛弃王娘:“那好,王娘,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想通的。”
话语落下,馀音绕梁,结果已出,中年男子轻嗤一声,不以为然,仿佛戏中人是他一般。
後来的结局也一一应验了,男子一开始还洁身自好,渐渐地就被官场压得喘不过气,接近权贵的女儿。
但是他还记得他和王娘的约定,他不想负了她,更不想证明她说的是对的,于是他去找了她,却发现,她离开了,带着孩子,走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给他留线索。
然後他娶了权贵的女儿,官位一路高升,过得幸福安康,心中时不时会想起它的原配妻子,十几年後,权贵的女儿死了。
有人就问了:“那他要和王娘和好吗?他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孩子呢!以他现在的权利,再娶她不成问题,就看她肯不肯嫁了!”
中年男子胸有成竹,女子他不了解,但是男子他可以肯定,戏中男子不会去找原配:
“他弃了原配又再迎娶,是给朝敌送把柄的,他一步步走到现在,趋利避害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况且,他也不愿意时时刻刻看到一个亲眼目睹过在他少年时期狼狈不堪的女人,提醒着他过去有多无能。”
讨论结束,戏曲继续上演,没错,男子没有与王娘和好的想法,原因也跟中年男子猜测的大差不差。
男子找到了女子,女子竟然再嫁了,过得很幸福,她的丈夫对她和他的孩子都很好。
他跟王娘道歉:“我承认你说的没错,我选择了前途,也想到过後来的结局,我却依旧这麽做了,王娘,是我愧对你,不过,这就是我。”
王娘笑笑:“我们,只是不合适罢了,各自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一切的一切,都是七个字,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想好好过日子,以此要他只做个吃喝不愁的官,他却想有个光明的前途,成为人上人,他们都很自私,他们也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他们注定分离。
男子目光柔和:“你能再叫我一声三郎吗?”
王娘满足他:“三郎,请便。”
戏曲的最後,男子再娶了,是新夫人,心中对女子的执念也渐渐消散无踪,子孙满堂,再也没有想起过年轻时的原配。
一曲听完,姜水芙一言未发,眼眸定格,久久回不过神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