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殊台温柔的声音像涓涓细流洗去了乐锦心头的烦闷和憎恶。
原本浑身的刺,此刻也一根根软下来。
他居然是为了她?
想起吴夫人对她的劝诫,乐锦确实像吞了针一样难受。
她和她们在一起时哪次不是真心相待?哪次不是热忱积极?甚至吴夫人哭诉给事中大人在外头养了小的,乐锦都站在她这一边。
她们就认定她是水性杨花,不知检点的坏女人?
虽然她现在的人设确实是……但在她们面前,乐锦从不作僞,难道她们也不为她的人品怀疑一下?
乐锦委屈,委屈透了。
她眼睛酸酸的,环视四周,身边竟只有孟殊台能接纳她的委屈。
也许是这段日子他对她太温柔,把她的脾气全纵出来了,乐锦把一切的难过都心安理得地推到孟殊台身上。
“那还不是怪你。你就不知道送他走的时候避讳着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床边郁闷地踢着腿。
孟殊台手里握着碎瓷片,擡眸望她,仿佛很是不解。
“可……当日乐娘子已与冯郎君剖白清楚,斩断前尘。他如今只是一位普通旧友,送他离开还需要避讳?”
“废话!”乐锦咬牙怼他:“是个人都知道这种事情见不得人。”
“这是秘密吗?”
“当然。”乐锦气鼓鼓的,活像只小金鱼。
不知孟殊台在想什麽,一双漆黑如墨的眼里,笑意忽然融融化开,糖浆一样无声裹着她,滚烫又粘黏。
乐锦无意间对上他这奇异的眼神,蓦然被烫了似的别开眼睛,耳朵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怦怦声。
他那双眼睛里有瓢泼的快乐而她是没有伞赤脚赶路的人,被淋了一兜头,浑身湿透。
秘密。他们之间有秘密了。
孟殊台高兴至得意。
泛着幽幽青光的瓷片碎裂成片片不一的形状,但每片都有尖角,像蜷曲的小小荷叶。
他鬼使神差将指头按上去,放出点血庆祝此刻的开心。
“嘶……”
“怎麽了?”
乐锦被孟殊台唇齿轻轻的声响钓过去,目光扫到他皱起的眉头又落到他握起来的手指上,两条腿“哒哒”踩着地板来到他身边,拉过他的手指仔细检查。
一个微小的破洞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显眼,浓郁的血珠往外头渗出,圆圆的,闪着光,像一颗有着灵力的丹药。
“呀,出血了……”
乐锦一想,孟殊台从小金尊玉贵的,哪里干过活?
唉,真为这些四体不勤的公子哥悲哀。
她摆摆手,“走开走开,我来。”
袖子一卷,乐锦三下五除二地捡起满地碎片,利落地掷回食盒,又将食盒盖好拎起,放到门外以更多的免汤食流出,回来顺道取下花盆边擦水的绢布,抖落开盖在湿黏的地板上,蹲下身双手推擦干净。
直至她站起身去洗绢布,孟殊台惊异的目光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乐娘子……”
“嗯?”
他勾唇,很是春风和煦:“从前只当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巧慧利落,真是惊诧殊台。”
搓布的手一下子僵硬,乐锦心脏漏了一拍。
啊啊啊该死的条件反射!
背脊上冒出一层冷汗,乐锦强装镇定把绢布进摔水盆里,倒打一耙:“是你自己太没用!这麽简单的事还要我来。”
她一指孟殊台冒血的手指,摆出趾高气扬地厌蠢态度:“还愣着干嘛,把血擦了啊。”
孟殊台却也不恼,对着乐锦笑着摇摇头。
那受伤的玉色手指被他缓缓举至嫣红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