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大营,军法堂。
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冰霜,冻结了空气。
巨大的厅堂内,烛火在冰冷的黑铁烛台上跳跃,投下摇曳不定的、如同鬼魅般的阴影。
两侧持戈肃立的督战亲兵,盔甲泛着幽冷的寒光,眼神如同石雕般冰冷无情。
正堂之上,一名身着绯红官袍、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军法司主事端坐如钟,手中把玩着一枚冰冷的玄铁令牌。
他下两侧,坐着几名同样面色肃然的副官和书记官。
刘文远并未亲自到场,但他的影子无处不在。
那位姓钱的心腹,此刻正站在军法司主事身侧,微微躬着腰,脸上带着一丝谄媚而得意的笑容,目光不时扫向堂下。
堂下,李刚校尉身着半旧戎装,甲胄上还带着未洗净的硝烟和血渍。
他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倒的青松,但紧握的双拳指节因用力而白,暴露着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他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督战亲兵,押解着一辆沉重的囚车。
囚车内,楚骁依旧昏迷不醒。
他躺在冰冷的木板上,身上盖着一件破旧的毡毯,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嘴唇干裂紫,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肋下的绷带渗出暗红的血渍,在灰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死寂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阴影,笼罩着他,让靠近的人本能地感到心悸。
“鹰扬锐士营校尉李刚!”军法司主事的声音冰冷、平直,不带丝毫感情,如同宣判的铡刀,“兵部文书在此!楚骁所犯擅杀良民、私炼火器之罪,证据确凿!你身为上官,驭下不严,亦有失察之责!今日,人犯押解至此,你有何话说?”
“主事大人!”李刚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却如同金铁交击,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卑职不服!此乃奸人构陷!楚骁所杀,非是良民!乃是劫掠军粮、勾结枭胡、意图焚毁北风堡十万石军粮的沙蝎悍匪!他所炼火器,亦非私造!乃是为保军粮、抗强敌、护我北境十万军民性命之利器!若无楚骁!若无那火雷!三万石军粮早已葬身黑风峡!北风堡十万将士早已饿殍遍野!此乃大功!何罪之有?!”
“放肆!”钱心腹尖声叫道,脸上带着刻薄的讥讽,“李校尉!铁证如山!岂容你巧言令色!那些被杀的‘匪徒’,可有官府文书定罪?你说是悍匪就是悍匪?那火器威力奇诡,形制诡异,分明是邪魔歪道!私炼此物,等同谋逆!你还敢狡辩?!”
“铁证?”李刚眼中厉芒爆闪,猛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物件!那油布上,还沾染着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血迹!“这才是铁证!”
他双手高举油布包,声音如同炸雷,响彻整个军法堂:“此乃沙蝎匪‘毒蝎子’贴身所藏密信!其上清楚记载!沙蝎马匪受一黑袍妖人‘毒牙’指使!以‘神仙散’邪药控制匪徒!于月晦前袭扰北风堡粮道!制造混乱!配合‘毒牙’行动!目标——焚毁北风堡地下粮仓!十万石军粮!此信!便是沙蝎勾结妖人、图谋不轨的铁证!楚骁率部捣毁匪巢,缴获此信!诛杀匪!此乃为国除奸!何来擅杀良民?!”
哗——!
堂上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声!
军法司主事古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李刚手中的油布包!
两侧的副官和书记官也纷纷侧目,眼中充满了震惊!
钱心腹脸色瞬间煞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强作镇定,厉声道:“胡言乱语!一封来历不明的血书!焉知不是你李刚伪造!栽赃陷害!妖人?神仙散?简直荒谬绝伦!闻所未闻!”
“荒谬?”李刚冷笑一声,猛地将油布包掷于堂前!
油布散开,露出里面染血的密信!
他上前一步,不顾督战亲兵冰冷的眼神,指着信纸上的字迹,声音如同寒冰:“主事大人!诸位上官!请看!此信字迹潦草,墨色陈旧!绝非伪造!信中提及‘黑袍大人’、‘毒牙’、‘神仙散’、‘北风堡粮仓’!字字句句,触目惊心!若非楚骁拼死缴获!我等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北境粮道危矣!十万将士危矣!此等滔天阴谋!岂是‘荒谬’二字可以掩盖?!”
军法司主事眉头紧锁,示意身旁的书记官上前拾起密信。
书记官小心地展开信纸,仔细辨认着上面潦草而充满戾气的字迹,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他低声向主事复述着信中的关键内容:“……配合‘毒牙’大人行动……目标:北风堡地下粮仓……十万石军粮……务必焚毁……”
“嘶……”军法司主事倒吸一口冷气!
他虽古板,但绝非蠢人!
若此信为真……那牵扯的关系就太大了!黑袍妖人?焚毁十万军粮?
这背后……水太深了!
钱心腹见势不妙,急声道:“主事大人!切莫听信一面之词!此信真假难辨!即便是真,也证明不了楚骁无罪!他私炼火器!杀伤无度!此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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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器?”李刚猛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他再次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用油纸层层包裹的布包!
他缓缓打开油纸,露出里面一小撮……晶莹剔透、如同细雪般纯净的白色晶体!
盐!上等的精盐!
“主事大人!”李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堂上一位一直沉默不语、但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的御史(此人以清流自居,但家族产业涉及盐运),“楚骁所炼火器,乃其营中巧匠偶然所得古法!需特定矿石,极其艰难!但其营中……另有奇技!可化腐朽为神奇!能从此等荒芜之地,提取此等……堪比贡盐的纯净之物!”
他将那包盐高高举起!
烛火下,那晶莹的盐粒闪烁着诱人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