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蚊子
周日,下午三点前的最後十分钟。
临夏一中校门前的铜皮被太阳烤得发白,烫得几乎能烙出影子。俞晨顶着“两休”假期末班车的时间点,单肩背着32寸的深青色运动包,一路压低鸭舌帽狂奔而来。她跑得急,艳红发尾在颈後一甩一甩,像一截被点燃的引线——只差最後一厘米就要炸到引线底端。
引线底端,就是她现在扣得严严实实的校服领口。
那颗扣子,今早差点被她扯崩。
——
事情要从上午十一点说起。
萧桅公寓,二楼主卧。
遮光帘没拉紧,一道光线从缝隙里斜劈进来,正落在俞晨眼皮上。她皱眉,刚想翻身,颈侧传来轻微刺痛——不是拳台磕碰的钝痛,是皮肤被吸吮後微微发烫的麻。
她猛地睁眼。
深色床单丶灰色窗帘丶头顶那副低悬的黑色沙袋……都不是自己宿舍。下一秒记忆回笼:凌晨雨停丶摩托丶房门丶眼罩丶薄荷味丶哭腔……
“嗡——”脑子瞬间炸成白噪。
俞晨几乎是滚下床,赤脚冲到衣帽间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背心,领口松垮垮滑到肩下;左侧锁骨与颈动脉之间,一枚暗红色吻痕新鲜出炉,边缘还泛着浅浅牙印,像被人用小型环形靶盖章,落款日期:今天。
“萧!桅!”
一声低吼,尾音破风。
“在~”罪魁祸首倚在门框,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哑,却掩不住笑意。她穿着同色系短裤,头发乱糟糟,发梢翘成嚣张的弧度,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大型猫科动物。
俞晨转身,艳红发尾炸成一朵小火云:“你干的好事!”
萧桅挑眉,目光落在那枚吻痕,唇角勾起,语气却是一本正经:“昨晚你喊我名字,我总要盖个章才公平。”
“公平个鬼!”俞晨一把抓起沙发上的校服衬衫,纽扣扣到最顶端,仍遮不住边缘。她又从玄关抄起一枚创可贴——肉色,防水,贴上去,颜色差异更大,像给靶心打了高光。
萧桅被她炸毛的样子逗笑,走近两步,伸手想揭那创可贴:“别遮,挺好看。”
“敢揭我跟你拼命!”俞晨後退,脚後跟磕到鞋柜,疼得龇牙,却还不忘放狠话,“我今天回学校,被看见我就……我就把你战绩贴布告栏!”
狠话说到最後,耳尖却红了。萧桅不再逗她,转身进厨房,十分钟後递来一个冰袋——用一次性手套装着,扎了口,外面裹一层干净纱布。
“路上敷十分钟,颜色能淡一半。”她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点哄,“放学我来接你,行不?”
俞晨抢过冰袋,耳尖红得滴血,转身就走。到门口,又回头,一把拽过萧桅手里的摩托钥匙:“今天不许送我!我自己打车!”
门“砰”地合上,萧桅站在原地,擡手碰了碰唇,低笑出声。
——
于是,就有了此刻的狂奔。
临夏一中校门在望,俞晨边跑边把冰袋往颈侧按,冷得倒抽一口气。三分钟前冰袋已失效,被她塞进包里,创可贴边缘翘起,露出一点暗红,像泄密的小窗。
校门口人潮稀少,值日生正搬告示牌。俞晨压低帽檐,刷卡,闸机“滴”一声释放。她刚松半口气——
“俞晨?”
清冽男声从左侧传来,冰镇苏打水似的,却在此刻炸得她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