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
事件发生後第三天,俞晨还在医务室留观,度假村外的山道驶入一辆黑色商务车,挂着“使”字临时牌照——俞敬与秦玉连夜订了最早一班回国机票,从洛杉矶中转香港,再飞临夏。
车门滑开,秦玉先下车。她一袭墨青长裙,发挽低髻,眉眼与俞晨七分像,只是眼角多了岁月细纹。她手里抓着一件薄毯,是飞机上没舍得打开的机供品。俞敬跟在後面,西装外套搭在臂弯,衬衫领口微皱,却依旧挺拔。他手里捏着一只文件袋,里面是俞晨的伤情报告丶夏令营保险单,以及一份萧桅代签的《监护人委托书》影印件。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医务室门口。秦玉擡手,却停在门把上,像怕惊扰里面的呼吸器。俞敬伸手覆在她手背,轻轻按下——门开,冷气与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病床前,萧桅正给俞晨右手换冰敷。她听见动静回头,目光与两位长辈相撞,指尖不由一顿,冰袋“咔啦”轻响。
俞晨先开口,声音还带着低哑:“妈……爸?”
秦玉快步到床边,目光掠过女儿指节的缝线丶颈侧淡粉旧痕,眼眶瞬间红了,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只把薄毯展开,盖在俞晨膝盖:“还冷吗?”
俞晨摇头。俞敬站在床尾,视线落在萧桅——黑色无袖背心丶锁骨旧疤丶托着女儿手背的姿势,像一面无声盾牌。他眉心微敛,声音低而稳:“你是萧桅?”
“是。”萧桅站直,手却没松,指背因用力微微发白,“夏令营临时监护人,也是——”她顿了半秒,声音不卑不亢,“俞晨的朋友。”
秦玉擡眼,目光在萧桅脸上停了两秒,又落在两人交叠的手,眸色深浅难辨。她轻声道:“谢谢你,救了她。”
“她先救了自己。”萧桅声音低下来,“我只是赶到得及时。”
走廊外,盛硕与安译并肩站着,手里分别拎着热水壶与医生刚开的处方药袋。看见俞敬夫妇,两人同时点头致意,却都没进去——把空间留给一家人,也留给那道尚未被点破的暗涌。
病房内,俞敬翻开伤情报告,指尖在“低体温”“指端撕裂”上停住,指节无声收紧。他擡眼,看向女儿:“夏令营,我们还让不让你继续?”
俞晨没回答,只伸出裹着纱布的右手,轻轻覆在父亲手背上,声音低却清晰:“爸,选拔我进了。下周五,省队60kg决赛。”
秦玉眉峰一跳,目光与俞敬交汇——那里面没有惊讶,只有“果然如此”的叹息。俞敬合上报告,声音低缓:“好,那就打完。”
他侧头,目光再次落在萧桅,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动声色的打量:“比赛结束,一起吃顿饭。我们——需要谈谈。”
萧桅点头,指节无声收拢,像接下一场没有裁判的对练。
夜色降临,度假村亮起篝火。俞敬夫妇被安排在主楼套房,窗口正对湖岸——那里曾险成悲剧现场,如今只剩一圈被踩倒的芦苇,在风里微微摇晃。
秦玉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杯热茶,声音散在玻璃水汽里:“她长大了,却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学会了呼吸。”
俞敬从背後环住她肩,声音低而稳:“那就别再错过她的比赛。”
窗外,篝火“噼啪”一声爆开,火星冲天而起,像提前敲响的回合铃——这一次,不再有人缺席。
事发第四天,清晨六点,度假村主楼会议室。
长桌尽头,俞敬西装笔挺,面前摊着五份档案——李威丶林珊丶赵峤丶韩弛丶许可。名字旁边,他用钢笔各画了一道横线,像给比分划上终止符。
“俞先生,这是未成年人。”夏令营副校长提醒,声音发紧,“学校可以记过丶可以劝退,但您如果动用‘那个’,他们一辈子就——”
“一辈子?”俞敬擡眼,目光平静得像一面没波纹的湖,“我女儿在冷水里扣岩石的时候,怎麽没人跟她谈一辈子?”
他合上档案,声音不高,却带着金边律师函的冷光:
“五个家庭,今天会收到三份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