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张关于新服饰的摩登照片,莫名地让她胸中升起了强烈的采购新衣的欲望。
这种想法不是突然来的,是在霞章车上时无意提到——还跟锦姝那天说的话有关。
她兴致突来,又丢开画报下床,把衣柜里以前的衣服拿出来试穿。
那是一件蕾丝花边的浅蓝色圆领长裙。虽说是几年前买的,但因版型经典,穿出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太学生气,穿去开会就有些不应景了。
可文薰左右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为这样一位新青年自豪。
恰时,霞章回来了。他敲了门又推门进来,望见她在对着穿衣镜臭美,好生稀奇。
“你明天要穿这身衣服出门?”
文薰整理了一下衣领,“不,我要去买新衣服。”
她转头看着他问:“你带西服了吗?”
霞章抿了抿唇,眉头同时微锁,“还真没有。”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上的不对劲,试探着问:“你怎麽又愿意穿洋装了?”
文薰不答,只道:“那我们去买吧,我想让我们两个看起来摩登些。译者联盟会上会不会有很多年轻人?这种正式场合,他们会穿西装吗?”
霞章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笑道:“乖乖,你就放百二十个心吧,不会有人真的那麽肤浅,觉得咱俩穿了传统衣衫,就是土包子了。”
文薰没有应答他的玩笑,反而露出一个略苦涩的假笑。
她这般回应,霞章顿时紧张起来,“怎麽了?”
他见她不答,还转过身,连忙跟上去,“是我说错话了?”
文薰无意让他患得患失,“不关你的事。”
霞章轻握住她的肩头,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心里有事。是什麽事,不能告诉我吗?”
文薰觉得,要她开口说出来,着实有些勉强,“只是我的一些小心思。”
三言两语,实在是说不清楚。她根本没办法用简短的语言告诉霞章,是锦姝那天在气头上说她和霞章是封建婚姻的话,还有江弈材的暗讽,使她今天在回想时,莫名生出了一根小刺。
她轻轻靠在霞章肩头,眼中生出忧愁,“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包办婚姻。”
霞章以为这是无所谓的,还肯定道:“但是,我们本来就是包办婚姻。”
不,封建包办在这个时代是需要被反对的,是落後的,是可以无端端离婚而不用负责任的!
文薰想到了很多,她竟然害怕起来,她像是在证明什麽一样,“可我愿意和你结婚,是因为我那时已经对你生出好感,是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能够幸福,根本不是因为那些封建落後的东西。”
她的急切和她话语中轻微的颤抖让霞章紧张,他托住她的後背,用亲密的拥抱给予她需要的安全感,“发生了什麽,是谁这样说你了?”
文薰摇了摇头,单单仰头问他:“我是不是有些俗气?”
“怎麽会?”霞章轻轻摸着她的脸颊,看见她落下来的眼泪无比心疼,“是我们家害了你,真正封建的从来不是你。”
是他害了她。
是他不好,是他让她不安。
“要怪就得怪我,跟你又有什麽相干?”
文薰反握住他的手,连声阻止他自责:“别说这种话,你知道不是那样。”
她又有些後悔,“对不起,我没有想让你难过。”
霞章搂着她,微叹,“又有什麽?人生短短不过三万天,谁能保证自己能够一直开心?”
他认真地剖析自己的想法:“我告诉你,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哪怕是哭,我也会觉得那眼泪是甜的。”
这可真浪漫。
但文薰还是不想看他哭,“胡说,明明是咸的。”
霞章一笑,轻轻将嘴唇贴到她脸上,叼走了面颊上的那颗残泪。他在文薰的注视下伸出舌尖一卷,舔进了嘴里。
“是甜的。”
他吃过了。
所以他说的才是真理。
他的柔情蜜意,真不知道该让文薰如何是好,只能无奈地笑了。
笑了就好了。他继续哄她,“只要我们好就是了,对不对?过程很重要,结果很重要,但是怎麽样开始的,根本不重要。”
也真是奇怪,好像上回,他就是因为这件事缠着她闹了一场。没想到今天,她也为了同样的原因难过起来。
看来再坚定的人,也有不确定的时候。
不过情绪多变,本就是“人”的特征。不能因为文薰一直坚定,就不允许她有脆弱的时候。
总归把话说开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