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道:“马马虎虎吧。”
黄太太说:“不急。他们再去留学,又和你那时不一样了,他们是需要去当地的语言学校先念一年书的。我和你舅父觉得,虽说这样会晚一年毕业,可在专门学校里能够提前一年习惯当地的生活习俗,也没什麽不好。”
霞章点头,将话说在前头,算是提醒,“日本的话,我有几位朋友散落在东京丶仙台丶大阪之处,思齐要去,我可以捎封信拜托他们照顾。美国的话,也有朋友,一定能关照好敬贤。”
关系不怕多,就怕孩子们不好。霞章不是轻易说大话的人,他也是第一次在长辈面前保证什麽。听得他愿意这样讲,黄太太脸上布满了欣喜,“那就谢谢你了,霞章。”
霞章摇头,不以为意,“舅妈,你不用在意,文薰这个做姐姐的要是想照顾弟妹,也是可以的。我只不过是在您二老面前卖乖罢了。”
黄先生道:“我们家小,文薰也毕竟才出去行走,不比你认识的人多。”
说完,还给霞章夹了筷子菜。
第三日,也就是周三这天,会议上开始确定今年需要引进的译本对象。在这一天里,报社的编辑开始和主导会议的学者们一起头疼。
“咱们,先来确定诗集类文学。”
国内一些大学的英语系里也会有组长带领英语老师们翻译诗歌,是以在这方面,其实没有那麽大的压力。
但席荣钧似乎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他率先起身开口道:“我认为对各类诗集的翻译是极有必要的,此举对推动的现代诗体裁有很大帮助。比如较为着名的威廉布莱克,他将绘画与诗歌的结合,就已经引导了国内的一批诗人。还有华兹华斯,还有柯勒律治,还有雪莱丶济慈,他们的作品都值得大面积翻译。”
郭滔脸上带笑,并未发表意见,只做评价,“都是些浪漫主义诗人嘛。”
席荣钧却犀利地反问:“郭先生难道要拒绝浪漫吗?”
他的攻击力令郭滔擡手致歉,表示就当自己没说。
文薰此时已然知道,席先生是浪漫派的支持者,也是国内新文学里浪漫派的代表。
浪漫派的诗歌美,且情感丰富,读起来像入口即化的绵密甜点,像一盏色香味俱全的香茗。文薰对于这类作品也是喜欢的。
席荣钧方才举例报出的人名都不是无名之辈,可以说,是涵盖了英国几大着名诗人了。潘经纶略作思考後,看向衆人提问:“在场有哪位老师愿意和席荣钧先生就此问题深入研究?”
坐在文薰身边的杨令梦沉思片刻,举起了手。
又有两个人举手。
席荣钧十分开心,又补充道:“有一位江弈材先生也是翻译诗歌的好手,我日後也会以书信的形式请他帮忙。”
被江弈材放了好多回鸽子的郭滔在此刻听到他的名字,根本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挠头。
有一家名为“海川出版社”的编辑自请道:“那麽出版方面,便考虑考虑弊社吧。”
席荣钧也不推脱,直接起身向他递出自己的名片。
再往下走,大家又讨论到了儿童文学的类目。
顶着诸如“给儿童啓蒙的故事”“幼儿接触西方文学的第一课”的头衔,关于这方面的讨论可比刚才的诗歌类要热闹多了。
连文薰都举手报名。
她也想为国内的儿童们做些什麽。
最後到了下午,才来到了最艰巨也最广泛的文学类。
那麽多国家,选哪个国家的文学,选谁的文学,选哪一本文学……文薰眼睁睁看着有些犯困的莫霞章被吵得瞪大了眼睛。
前两天开会,他都是有在中午喝一杯咖啡抗过睡意,今天这个小技巧好像用不上了。
大家都有喜欢的文学,都有喜欢的诗人。为了推举自己喜欢的作品,获得尽早翻译丶出版的机会,部分学者还开始攻击他人的作品。这可不得了。文薰眼瞧着大家吵得更凶,说时迟那时快,莫霞章突然提着椅子起身,手脚麻利地躲去旁边了。
当然,他还没忘记向文薰招手,提醒她一起。
文薰虽然不解其意,但出于信任,还是马上照做。
听人劝是能吃饱饭的。没一会儿,她就亲眼看到有两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学者在推搡间动起了手。
胥衍丶孟海白等人看了也不拦。他们拉着椅子坐到旁边去,几个人交换着火机,抽起了烟。
竟是看戏来了。
前两天那种专业的会议形象,瞬间在文薰心里破裂。
莫霞章这时搬着椅子来到她身边,还递给她半块巧克力,“歇会儿,且有得吵呢。”
文薰低头接过:“哪来的?”
莫霞章含糊着道:“地上捡的,不知道是谁口袋里掉出来的。吃吧,见者有份。”
文薰眼皮上擡,觉得莫霞章也染上了奇怪的“痞”气。
她迟疑地把巧克力放进嘴里,望见席荣钧正摸着自己的口袋,陀螺似的看着地面,似乎是在寻找。
文薰连忙用舌头抵住巧克力,不敢有吞咽的动作。
做坏事了。
不能被发现。
什麽牌子的巧克力,不如明天买了还他一块吧?
味道好像有些熟悉?
她盯着席荣钧,见他从地上捡起来一只笔,又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当即反应过来——
“你骗人!”她望着莫霞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