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泼猴,不是说要带着朗女士去见蔡先生吗?怎麽在这里玩上了。”
蔡云子第一个出声帮忙说话:“与我们玩耍如何不行?郭先生今日事忙,有我们帮忙待客,那才叫正好。”
莫霞章居然也赞同,“是啊,我们和学生们在一处,可快活了。”
郭滔听他们一人一句,直叹:“我懒得与你们绕舌。”他拉着莫霞章,又向文薰招呼:“弟妹,快走吧,那边等着呢。”
文薰不好拒绝郭滔,刚好这一轮的辩论又已经结束,便向学生们告辞。
他们一走,其他学生们顿时叽叽喳喳地把辩论社的几位成员围了起来。
“郭先生怎麽喊朗先生弟妹?”
学生们未必是金陵人,暑假又都去往各地采风,虽说有些事登了报纸,却不能够做到全然了解。
蔡云子叹道:“因为朗先生就是莫先生的新婚妻子啊。”
“啊?”洛巧仪张大了嘴,和一干女学生面面相觑。
她们刚才特意把莫先生和朗先生隔开,本来就是见他们有些亲近,觉得不好,所以特意为之。
谁成想……
大家不由得咋舌,讨论起来。
“我确实听说莫先生结婚的事,可报纸上不都说他的结婚对象是什麽裹小脚的童养媳嘛。”
“想是你没看全,我看的那张报纸,莫先生可是指名道姓地嘲讽人家编者被裹脚布裹了脑子,还不如人家旧社会的妇女呢。”
“莫先生的言辞犀利,我今日却未领教。”
“大概咱们是学生,却不是他的学生,他不好骂。”
“这种天才着实可恨。”
“我看朗女士也是天才,22岁的文学硕士,得学多少知识……她不会脑子都比我们多一块吧?”
“金陵大学也可恨,这麽优秀的先生,也不引进一下。”
“你心思歹毒,怎麽好叫人家新婚夫妻劳燕分飞?”
“这麽一说金陵大学更可恨,把莫先生也挖过来多好。”
“敬谢不敏了,我是不想跟他们这等年轻才俊在一处,这种强烈对比尤其显得我蠢笨。”
“欸,明明是妻子,莫先生刚才怎麽也不多介绍一句?”
这个问题,在把朗文薰引荐给《文化青年》杂志主编蔡学名先生之後,退出来的郭滔也这麽问莫霞章了。
“为什麽不多介绍一句,让蔡先生知道朗女士是你妻子。”
“蔡先生本就知道,何必多言?”莫霞章负手前行,目光中满是自豪,“再者,她不用是谁的妻子,她就是她。”
这个时代虽然要求进步,虽然可以允许女人读书,但在社会道德这个大方向来说,公衆对女人仍旧是压迫多过于解放的。
若是女人们没有接受新知识走向开化那一步,按照千百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守着男人和家庭生活,自然感受不到痛苦——但那不是说明她不痛苦,而是被麻痹。
如今,知识与社会在更新换代,习俗与人心却仍旧落後。在这样一个时代生活的女人,要一点点的丢掉自己的清醒,走向蒙蔽……其中的惨无人道,莫霞章不敢想。
所以,他既然做了人家的丈夫,便有责任支持她,为她抗住一些本来就不需要她去面对的东西。
蔡学名先生穿青色长衫,四十五岁的年纪,戴着棱形眼镜,和气又专业。他亦是文坛中的进步派,也跟孟海白有过不少的交流。与文薰初谈,便以孟先生的文学作品为话题,对她颇为照顾。
他更博学,对此时国内的时局有更深刻的了解,便更明白国民最需要的教育何为。
“我们之前推行白话文,最基本的用意是想将文学变得简单,从而让更多国民拥有接触知识,受到开化的机会。最近又有几位先生提出简化汉字,这个计划已经在筹备中了……”
文薰与他简言几语,受益匪浅。
交流间,她更知道了原来刚才的蔡云子同学是他的女儿。
如此一来,方才蔡同学的热情与欣赏的注视便有所解释了。
蔡学名和文薰讨论的话题以文学居多,说到兴处,还给她提供了杂志社的地址,邀请她得空之时前去参观。
话说了没多久,又有人过来——正是一位穿着浅紫色旗袍,留着短发的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