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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第1页）

第51章

皇帝宗泽誉在段霄的“陪同”下，连日巡视云州城防丶校场丶官仓，表面是体察民情丶检阅军容，实则步步试探，充满无形的较量。楚云瑶则被要求留在王府，不必随行。这看似是段霄的体贴，让她避开直面宗泽誉的压力，但王府高墙之内，那份无形的压抑并未减轻分毫。

这日午後，楚云瑶正在後花园的凉亭中，试图用翻阅南疆风物志来平复纷乱的心绪。容嬷嬷絮絮叨叨地劝她多吃些新做的点心，她只是心不在焉地应着。阳光透过藤蔓洒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突然，平叔步履匆匆丶脸色凝重地前来禀报：“王妃娘娘，皇後娘娘凤驾……已至王府门外！”

楚云瑶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滑落在地！

皇後？司马璇兰？她来做什麽？！楚云瑶心中警铃大作！那个在东宫赏桂宴上刻薄羞辱她丶在古庙设局差点毁她容貌的太子妃，如今贵为皇後，却在前日的宴席上如同行尸走肉……她此刻突然造访王府，意欲何为？

“快……快请！”楚云瑶强自镇定，连忙起身整理仪容，心中却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很快，在一群神情木然丶眼神空洞的宫人簇拥下，皇後司马璇兰走进了王府花园。她依旧穿着华丽的凤袍，但袍服似乎有些不合身的宽大，衬得她更加瘦削。那顶沉重的九凤冠下，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涣散，如同蒙着一层灰翳。

她看到凉亭中的楚云瑶，涣散的目光似乎聚焦了一瞬，随即又变得茫然。她一步步走向凉亭，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摔倒。

“臣妾参见皇後娘娘。”楚云瑶压下心中的惊疑，依礼参拜。

司马璇兰没有立刻叫她起身，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复杂得让楚云瑶脊背发凉——有麻木，有怨毒，有恐惧，还有……一丝难以理解的丶近乎绝望的乞求？

“都……退下。”司马璇兰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机械的命令口吻，“本宫……与镇南王妃……有话说。”

容嬷嬷和平叔担忧地看向楚云瑶，楚云瑶微微颔首示意他们退开。翠微和皇後的宫人也依言退到了远处，凉亭周围只剩下她们两人。

阳光依旧明媚，花香依旧馥郁，但凉亭内的空气却仿佛瞬间凝固，冰冷刺骨。司马璇兰依旧死死地盯着楚云瑶，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麽，却发不出声音。忽然，她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快得让楚云瑶猝不及防！

“噗通！”在楚云瑶惊骇的目光中，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丶盛气凌人的太子妃，那个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後，竟然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她的面前！

“啊！”楚云瑶吓得後退一步，差点撞上石桌，“皇後娘娘！您这是做什麽？！快起来！”

“救救我……楚云瑶……求求你……救救我！”司马璇兰擡起头，脸上再无半分皇後的威仪，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她伸出枯瘦如柴丶布满青紫痕迹的手，死死抓住了楚云瑶的裙摆，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他不是人……他是魔鬼！魔鬼！”司马璇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疯狂的恐惧，眼泪混合着鼻涕汹涌而出，弄花了精致的妆容，显得无比狼狈和狰狞，“宗泽誉！他早就不是一年前的太子了！从登基那天起……不！从你当上镇南王王妃那天起，他就变了！他恨我！他恨所有人！”

楚云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骇人的控诉惊呆了，僵在原地，忘了反应。

“他打我……用鞭子抽……用脚踹……他把我按在冰冷的池水里……看着我窒息挣扎……”司马璇兰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仿佛那个她口中的魔鬼随时会出现，“他强迫我……强迫我看……看着他临幸别的女人……那些长得……长得像你的女人！就在我面前！就在我的凤榻旁边！他说……说这是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当年对你的羞辱！他说……说我永远不配得到他的爱，只配看着……只配痛苦！”

楚云瑶听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丶精神崩溃的女人。宗泽誉……那个曾经温润如玉丶为了爱情可以跪求三日的太子，会变成这样？

“不……不可能……”楚云瑶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干涩，“娘娘，您……您是不是……”

“你不信？！”司马璇兰猛地擡起头，眼中爆发出一种疯狂的绝望，她突然用力撕扯自己高耸的衣领！

“嘶啦——”华贵的衣料被撕裂，露出她脖颈下方一大片雪白却布满狰狞伤痕的肌肤！那些伤痕纵横交错，有鞭痕，有掐痕，有烫伤的痕迹，甚至还有牙齿咬过的印记！新旧叠加，触目惊心！

“你看！你看啊！！”司马璇兰指着那些伤痕，声音尖利得如同厉鬼，“这都是他干的！都是他！他把我关在暗室里……用烛火烫我……用针扎我……他说……说要把我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百倍千倍地还给我！”

楚云瑶看着那片惨不忍睹的伤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些伤痕太过真实，太过狰狞，绝非僞装！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扶着冰冷的石桌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司马璇兰松开撕扯衣领的手，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喃喃自语，“他恨我……更恨段霄……他恨所有人……他心里只有你……只有得不到的你！那份得不到的爱……把他变成了魔鬼！”

她猛地又扑上前，再次抓住楚云瑶的裙摆，涕泪横流地哀求：“楚云瑶！我求求你！我知道过去是我错了！我该死！我罪有应得！但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求求你让他废了我吧！废了我这个皇後！把我打入冷宫！送去尼庵！哪怕杀了我！求求你……只有你能让他放过我！只有你了！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凄厉绝望的哭喊在寂静的花园里回荡，惊飞了枝头的鸟雀。

楚云瑶浑身冰凉，如同坠入万丈冰窟。她看着脚下这个彻底崩溃丶毫无尊严丶苦苦哀求的皇後，再联想到宴席上宗泽誉那看似平静却暗藏风暴的眼神，和他拄着手杖时那沉重的“笃笃”声……一股巨大的恐惧和寒意，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不相信。她不敢相信。

那个记忆中温润如玉的少年，会变成司马璇兰口中如此残暴的魔鬼？可那些伤痕……那些疯狂的恐惧……又如此真实，如此骇人！

如果……如果司马璇兰说的是真的……那宗泽誉此次南巡的真正目的……绝不仅仅是削藩和试探段霄！他……他是冲着她来的！那个因爱生恨丶因得不到而扭曲疯狂的魔鬼皇帝……他想要什麽？！

楚云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凉亭外明媚的阳光，此刻却显得无比刺眼和冰冷。皇後凄厉的哭求声，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一遍遍在她耳边回荡。她下意识地擡手，抚上腰间——那里空空如也，那块象征过去的羊脂玉佩早已被她摔碎。可此刻，她却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玉质，如同宗泽誉那双充满执念和暴虐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