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麽态度?!”汤建伟从沙发上坐起来,手中的酒杯磕在茶几,震起烟灰缸里还未熄灭的烟灰:“你秦姨好心给你洗衣服,你还怪罪上了?”
汤慈胸脯上下跌动,屏住呼吸,强调:“我的衣服自己洗就行。”
汤建伟眉头一皱,作势就要起身扬威。
秦玲忙从阳台出来,按着汤建伟的肩膀,柔声劝道:“都是我不好,没看清围巾上的标签,羊绒围巾都被我洗皱了,是我对不起小慈。”
汤建伟虽为人粗野,但生意场上混了这麽多年,好东西没见过却听过,当即狐疑地反问:“羊绒?是不是很贵?”
秦玲下巴朝汤慈的怀里点了点:“可不是嘛,而且还是奢侈品牌呢,摸起来和普通料子手感都不一样。”
汤建伟目光复杂地看向汤慈,再开口语气不再冲动,而是多了点意味深长:“小慈,爸爸一直都没问过你,你妈妈留给你那笔钱是不是挺多的?”
秦玲“唉呀”叫了一声,轻拍了一下汤建伟的背,怪罪似的。
汤慈冷眼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喉咙像是被粘腻的东西噎住,动弹不得,直逼得心口阵阵恶心。
自上初中起,汤建伟明里暗里打探过几次妈妈留下的存款,汤慈谨记妈妈的嘱咐每次都糊弄过去。
汤建伟清了清喉咙,灌了一口白酒含糊道:“你不说就算了,爸就是随口问问,你真以为我会要你的钱啊。”
汤慈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平淡地说:“围巾是学校门口六十九买的,应该是假货。”
汤建伟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摆摆手让她回卧室。
秦玲搭在汤建伟肩头的手心紧了紧,讪讪笑道:“现在这假货质量真是不错。”
汤慈没理会,回卧室後反锁上了房门。
她打开书桌下上锁的抽屉,拿出存折和记账本,开始记录本月的支出。
将花费都列在清单上後,汤慈眉心渐渐收紧,本月的支出比原定多出了五百块,她咬着下唇,一样样划掉可以避免的花费。
可即便是这样,不剩多少的存款数额,只能覆盖她的医药费到高中毕业。
这意味着,她如果依照医嘱治疗的话,临近高考的那几个月,她甚至连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
汤慈疲惫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视线移到紧闭的房门,门外隐约传来电视上喧闹的节目,和汤建伟打电话粗嘎的声音。
自生病开始,汤慈就清楚的知道,作为父亲的汤建伟不会在她身上花费一分钱。
她的馀光掠到挂在门後的围巾,眸光暗淡下来,围巾崭新而昂贵,和颓败的她并不相配。
书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划开卧室内闷燥窒息的空气。
汤慈吐出一口气,拿起手机来看,来信人是盛毓。
【礼物记得用,以後每年都有】
汤慈静静看着那一行字,眼眶涨得酸痛才阖上。
她扬手把挂起来的围巾抱在怀中,把脸埋了上去。
围巾上原有的清淡的皂香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潮湿浓郁气息,像团湿棉花堵在她的胸口,呼吸都变得奢侈。
心脏却不听使唤,鼓噪地跳着,一下一下击打着她的耳膜。
汤慈後知後觉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这麽强烈地想要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那样她就能每年收到盛毓的礼物。
听起来像做梦。
高三的日子仿佛加速的齿轮,紧张的几轮复习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即将来临。
汤慈比谁都紧张,肩上承担者两个人的成绩,每天课间时间都定在课桌上,不是在刷难题,就是在带着盛毓复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