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廊中段的告示栏贴着历年重要比赛的宣传页,盛毓馀光瞥到一抹绿色,眉心猛地一跳,目光随即朝中间那张宣传页扫去。
那是一张十年前的联赛海报,正中间上印着他的照片。
这张他初中时没在意过的宣传页,盛毓确信自己高中时在汤慈家见过。
那个下着暴雨的留宿她家的夜晚,汤慈看到他出现在门边,慌张地藏起了手中的纸页。
他当时只囫囵看清了纸张上的身影,到现在才意识到那身影是谁。
牵着的手忽然拉不动,汤慈疑惑地转过头:“怎麽不走了?”
冬日暖阳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盛毓眯了眯眼睛,朝她走了半步,指尖温柔地将她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後:“宝宝,你初中那会儿是不是来找过我?”
汤慈站在游泳馆门前,告诫自己这是最後一次来看盛毓。
中考即将来临,她必须要拼尽全力考上一中,这样她才能和盛毓呼吸同一片空气。
即便盛毓不记得小时候的她,也不认识现在的她。
但她不在乎。
暗恋是她一人的游戏,即便没人同她博弈,她也能自娱自乐。
汤慈胡思乱想着,攥着书包带儿随人群进了馆内。
观衆席人头攒动,汤慈来得晚,只找到一个倒数第二排的座位。
这个位置离泳池远,隔着一层层人头,她连泳池内选手的面貌都看不清楚,只凭借前排女生的欢呼得知,盛毓又拿下了第一名。
比赛一结束,选手们进入休息室,观衆纷纷离席,汤慈垂头丧气地往外走,蓦地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同学,”一个男生焦急地叫住她:“能麻烦你去楼上休息室送一下徽章吗?我有急事实在没时间送。”
听到要去休息室,汤慈心口咚咚跳起来,刚张嘴说了声好,男生就把一袋徽章塞到了她手里:“一上二楼左拐就是休息室,麻烦你了!!”
男生一溜烟儿跑出大门,汤慈抱着那袋徽章,默了一会儿,才七上八下地上了楼。
汤慈才进走廊,就看到半敞着门的休息室,隐约还能听到里面男生们的嬉笑声。
抱着布袋的指尖收紧,她顿在原地踟蹰不前。怕推门进去看到盛毓,又怕见不到。
汤慈贴在墙根站了絮语,路过的教练注意到了她:“小同学,你是来做什麽的?”
“送,送徽章。”汤慈仰起脸,把怀里的布袋给她看。
“谢谢你送上来。”教练笑眯眯伸手:“给我就行了。”
汤慈“噢”了声,连忙把布袋放到她手里,脚步超後挪了挪:“那我先走了。”
教练点头,她如蒙大赦转身就跑,跑到楼梯间上下等气喘匀,一节一节下楼梯。
身後不知道什麽时候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和她悄声的脚步叠在一起,一轻一重,响在楼梯间。
汤慈转过头看,毫无预兆对上了盛毓漆黑的瞳孔。
这是她继儿时後第一次离他这麽近。
近到能看看清他浓密睫毛投在眼睑下的阴影。
宽敞的楼梯间瞬间坍缩,空气也变得稀薄。
看她愣怔,盛毓勾唇挑了下眉:“认识我?”
汤慈恍然惊醒,攥着手指摇头,转过头继续朝下走,这次脚步快了些,挺直的脊背带着点窘迫。
她一心朝大门外冲,眼睛忽略了台阶下摆放的水桶,擡脚踩下去的时候,书包带猛地被人拎了起来。
汤慈低低啊了声,浑身僵直地被身後人拎在手里,这次连回头的勇气都没。
盛毓擡脚把水桶踢远了些,才将她放下来。
“看路。”
他说完就擦过她的肩膀迈下台阶,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水桶内的水因晃动而洒了出来,渗进水泥地板,变成湿润的一块。
就像她此刻的心脏。
她惶惶朝门外望去。
淡蓝天幕中金乌西坠,少年迎着晚霞跑向不远处的朋友,背影如风般自由。
那时的汤慈以为,那是她永远也无法触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