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了魂契的婚书好像有莫名其妙在发热,陆行则想,他或许应该先把云霜月的名字放起来再敲门。于是他机械地将残片塞到胸前衣物的夹层里,和心脏隔了不过分毫。
放好纸片后他又抓了抓头发,陆行则又想,或许还要把自己弄可怜再敲门。于是他把刘海微微下拨,手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抖了。
弄好头发后,陆行则仍觉得不够,他想他应该还要做点什么。总之,要等一下再敲门,晚些再见云霜月。
可他左想右想,等太阳照得他耳朵发烫,随处飘落的桃花如同落雪一样在他头上薄薄堆了薄薄一层,也没有想到还能做什么。
他好像有些不正常了。
“吱呀——”熟悉的开门声。
门突然打开。
最先出现的却不是云霜月,而是一枝桃花。
那新折的桃花枝鲜妍灼目,最先抵住了陆行则的胸口,也将那刻着云霜月名字的婚书残片紧紧压在了陆行则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云霜月的脸从门后出现,一直苍白的脸上突然多了些练剑后的红晕,晶莹剔透的汗珠滑过她的鼻尖落到地上。她的手握住桃花枝的另一端,笑着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
随后那枝抵在他心口的桃花枝一松,转而被主人拿着在他的下巴处轻拍了一下,是云霜月对他小小的惩罚。
咚咚,咚咚。
云霜月不是戳了他一下吗,怎么他现在和呼吸不过来了。
恰在此时,山顶忽起一阵风,卷起万千桃花瓣,朝着门口的二人奔涌而来。视线之中尽是翻飞的粉白,花瓣挣脱枝头,如一场盛大而无法阻止的雪崩。陆行则的发丝又被吹乱了,与他胸腔内沉重如雷,杂乱无章的心跳一起狂舞。
咚咚,咚咚。
纷乱的桃花,沾上了他与她的发丝。
咚咚,咚咚。
花瓣被裹挟着飞舞,视野之中满是温柔的粉雾。
春日阳光灿烂,落花盛大无声。仿若少年心事,欲说还休。
咚咚。
陆行则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又响起左邢的话,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或许早就输了。
在第一次见到云霜月的那一刻,就已经尘埃落定。
百仙盟
云霜月收回桃花枝,平复了一下呼吸。她刚刚在院内练剑为几日后的论道做准备,因为想找回幼时挥剑的感觉,于是便折了一枝桃花作剑,加上之前同火曼儿的切磋,挥了一会儿竟也领悟出不少心得。
青髓剑被她还给了陆行则,小木剑被她让云苏带回了清淮城保存,此时折那开得繁茂的桃花一枝,倒也算应了这生机勃勃的春景。
早课的时候云叔发来了讯息,内容有关于前些时间云霜月给他描述的那本陆行则带来的古书。
因为古书上面熟悉的禁制样式以及它背后和不渡川一脉存在的隐形关系,云霜月猜测云叔或许知道些什么。果不其然,云叔没用多长时间就发来了答复:“小姐,此书确为云氏古籍不假,但书写方式却同寻常的样式有些不同,至少我们不曾见过,但我可以肯定这书不会出自不渡川一脉,小姐大可放心。”
云霜月也和云叔讲述了古籍只有第一页可以翻阅的情况,这点云叔倒是给了准确的回复:“此为云氏嫡系一脉特殊的封印手段,受血脉影响不会被外人破除。小姐若想破解,可以试试把灵力辅以心头血滴到此书上。但心头血极为珍贵,小姐还需三思而后行,不要伤着自己。”
之后云霜月又和云叔说了点最近的情况,在云瑶抢过云叔的传讯佩给她发了一张镇中族人依旧在好好活动的留影后才安心笑了笑。
那会儿时间已经过去有些久了,但陆行则还没回到天字班。于是按照前世对他的了解,云霜月直接回到了院中。虽然等了一会儿,但陆行则确实回来了。
她看向现在面前呆愣的陆行则,没看几眼便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腕示意他化作龙身盘上来:“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对,还是没办法独自出去太久吗?”
当时陆行则出去是以灵兽的形态,眼下恢复人身估计是他的师傅常德仙尊为他做了点什么。虽然旁人看不出陆行则的异常,但云霜月一眼就看穿了他此时神思不属状态。
就在她抬起手的那瞬间,陆行则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样,突然动作幅度很大地往后大退几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大半张脸,指缝间露出难以掩盖的红意,像是要把他整个人烧干了一样。
云霜月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刚刚那桃枝拍疼你了吗?”
她那身纯白的弟子袍云霜月整个人仿佛和光融为一体,但她的发丝间偏沾了不少桃花瓣,将她又拉入这滚滚红尘。
看着光下的女人一无所知的样子,陆行则有些磕磕绊绊地开口道:“不、额。云霜月,不是。我、我。”他说着说着突然低头拿手扇了一下自己的脸,暗暗“靠”了一声。
这样的动作第一次出现在陆行则身上,无序又混乱,他自己大脑都是乱的。他根本就没想好拿什么反应面对云霜月,原本他自认为单纯的目的都因为“喜欢”这个词变得古怪又别扭。
看着底下云霜月悬了一会儿就要缩回去的手腕,陆行则咬了咬牙突然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再次缠到了女人的手腕上,没有让她离开。
云霜月低头看了看做了一串莫名其妙动作的陆行则,他这次不知为何虚贴着她的手腕,龙身也没再黏腻缠着,反而规规矩矩地找好位置就盘着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