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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仙魔厮杀，大能陨落，于整个仙界而言原来是件好事。”柳尘兮觉得有些好笑，要是真的人人都知道灵气有限的真相，只恐怕仙门的那帮孝子贤孙可管不了什麽正统不正统了，“那仙君的希望，是希望我出去之後能做什麽呢，放火烧尽潜宗大能，让他们汲取的灵气回归到仙界供後辈使用？仙君，仙门再怎样污浊不堪，也是千年根基，仅凭我又怎麽可能做到？”

戚眠风似乎也陷入了犹疑，最後他像是坚定了什麽一般，告诉柳尘兮：“你出去之後，只需替我守住鬼门大阵。”

柳尘兮擡起头，虽然他早已看不见了，但越来越强的神识让他能感觉到眼前人的大致轮廓，戚眠风低头深思了很久：“小柳，你或许会抵触，但鬼门大阵至关重要，它不仅仅是潜宗的丰功伟绩，它关系的更多是凡衆，如果放任祟气流窜，人界的气候会大乱，旱涝灾害会动摇凡人生産的根基，而且祟气还会让婴儿残疾痴傻，成人也会受影响体弱生病……小柳，你应该明白鬼门承载的责任。”

柳尘兮看不见的眼睛迎着他的目光：“。。。。。。就算我出去之後不愿意履行承诺，你其实也没法追究，对吗？”

戚眠风的笑意里带着一点疲惫：“确实如此，但是小柳，如果你拿到了离魂剑後离开鬼门大阵，潜宗又要推多少无辜凡人进来为器？”

柳尘兮一时语塞，随即有些恼怒道：“仙君不妨想想，要是潜宗发现那麽宝贝的离魂剑认了我为主，他们会容得下我吗？就算之後要推进来成千上万个凡民，他们也不会容许一个拿着上古凶器的外来者有半点动摇他们根基的可能。”他刻薄地添了一句，“仙君还是太看得起我了，您的那些後辈可从来没有把我的性命放在心上过，您却对我委以这样的重任。”

戚眠风似乎是不擅长与人争辩，又似乎觉得柳尘兮说得不无道理，没有出言反驳。等柳尘兮从无名的邪火中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飘到另一处打坐去了。

柳尘兮在虚空里任由自己的神识漂浮，心想戚眠风那种君子应该是不好意思直说，他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麽不识擡举的人吧。

留在这一处虚无里，不算繁华也不算孤独，至少是没有离散丶侮辱与痛苦，他对出去的渴望已经很稀薄了，尤其是不知道出去之後到底还会面临什麽。

离魂剑灵的虚无空间里不是一个安乐乡，但至少是个可以栖身蜷缩，暂且打个盹的地方。

戚眠风之後再也没和他提起过之前的要求，也再没说过什麽希望之类的话，柳尘兮心中不知道为什麽生出了些愧疚，就像小时候没能达到父亲的期许，有些心虚不敢接他的视线一样。

他其实还有更多激烈的言辞想要回答戚眠风，比如他凭什麽要替他替潜宗那些仙君守阵？天下苍生为什麽要加在他身上，他的一生尚且残败不堪了，还指望他齐家治国平天下麽？但他终归没对戚眠风这些放肆话，不单是他对戚眠风有一种对父辈的敬畏感，更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些怨怼与早就为了苍生就义的戚眠风没有关系，他大约是世上唯一一个光明磊落的仙君，不应该承受柳尘兮之流的怒火谴责。

柳尘兮又像之前那般在虚无空间中无所事事地度日，还是和戚眠风谈天，偶尔和离魂剑主呛两句，引得他在空间里大吼大叫横冲直撞。

直到有一天，柳尘兮留意到了一些变故，和戚眠风聊天时心情沉重：“仙君，我的听力好像又有些减退了，不知道从哪一天起，那些残魂的声音好像越来越小了。”

打坐的戚眠风睁开眼睛，轻声否定了他的说法：“不是你的听力减退了，是残魂的声音，本来就越来越小了。”

柳尘兮开始松了一口气，随後心又被别的事揪起：“为什麽？”

“他们在逐渐减弱，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彻底消散。”

柳尘兮心里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为什麽他们会消散？”

离魂剑主不知道什麽时候飘到他们身後：“因为离魂正在认主，按理说，你现在应该能感觉到自己没那麽废物了。”

戚眠风最近似乎总是容易疲惫，言语间也藏不住：“他在这里没有动用灵力的机会，平时也没有意识打坐，可能自己还没察觉到吧。”

“离魂认主是什麽意思？”柳尘兮莫名有些急躁，“为什麽离魂会认主，那些残魂又为什麽减退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几乎有些不敢再问，“那你们呢？”

“离魂认主的条件是它的剑灵空间里有一个绝对强势的神识，我们那麽多人拉拉杂杂地混在一起算什麽？”离魂剑主倒是看不出疲惫，但不知道是不是柳尘兮的错觉，总觉得他近来似乎没有之前那麽疯了，“小鬼之前不是还待在这儿不想出去吗？但这里面都是戚眠风那厮修为散出来的灵气，你本来就天资不俗，一呼一吸，吐纳之间就在化气间进益，你在进，相对的这空间里的其他神识就在退。”

柳尘兮愣在原地。良久之後他才轻声问道：“所以，最後你们也会像那些残魂一样吗？”

“我们早就已经死了，你在这儿伤心个什麽劲儿？”离魂剑主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柳尘兮的多愁善感，看上去还有点喜气洋洋，“离魂把我们锁在这儿这麽长时间了，如今终于要熬到头，能得自由了。。。。。。。我终于可以完完整整地去陪楼夕啦。”

柳尘兮心里仍然堵得慌，戚眠风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麽，带着笑微微摇头：“小柳，你心中不必有负累，我们都是已死之人，如果能助你出去，倒是意料之外的造化，你不必觉得愧对我们，也不必觉得我们有多高尚。”

柳尘兮望着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是什麽时候哭的，直到离魂剑主擡手替他擦眼泪：“哎哟，那麽大的人，怎麽还哭哭啼啼的？我怎麽放心把离魂交给你呢？”

柳尘兮低头还是没能忍住一声哽咽，他在越来越安静的虚空中，无端生起了一丝新的仇恨。

正在诞生的离魂剑主从一开始就仇恨着离魂，身不由己地被人挑选是柳尘兮生平最恨的事，虽然成为新一代的剑主要比被选入仙馆，或是被选中为器要好上千万倍，可他憎恨这种被夺去选择权的滋味。

在知道自己终将消散之後，无论是戚眠风还是离魂剑主，都要比柳尘兮轻松很多，戚眠风近来也不管他爱不爱听，还是向他传授了不少心法的内容，但柳尘兮本身抵触着，他所说的那些清心断欲的教导只会愈发勾起柳尘兮的逆反心。戚眠风也不强求：“我并不是像现在的仙门那样，给出一道心法，让弟子不求甚解的照做就是了。我只是像你展示一条路，你要是觉得有理，你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下，你要是觉得反感，就潜心静思，想出一条更适合你的路来驳倒它。以我的见解，这样才算是为师。”

这席话柳尘兮听进去了，良久之後才哑着嗓子问：“仙君，你要是有别的选择，还会把我看作弟子吗？”

戚眠风叹了一口气：“你我有缘，我有心传授，你亦天资聪慧，为什麽不能做我的弟子？过往种种，都是别人加给你的不公，他们可能看不起你，折辱你，可唯独你不能看不起自己。”

柳尘兮深深颔首：“是，仙君……我能叫您师父吗？”

“那是自然，我本不拘泥于礼节，刚刚收徒的时候也没有什麽入门仪式，只是双方说定，改口叫师父了就算礼成。。。。。。”他不知道为什麽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柳尘兮不知道当代潜宗宗主的名姓，所以戚眠风也不知道，如今将潜宗变作戚眠风不认识模样的人，会不会就是他的某个倾心传授的弟子。

柳尘兮了解像戚眠风这样的人，他其实并不畏死，更不害怕死後这最後一缕虚无的意识消散，但他害怕自己坚守的其实都是谎言，害怕自己的牺牲最终受益的不是苍生，而是沽名钓誉的那几个後辈。

守正一生，所得却被後辈歪曲得为自己谋利享乐，这才是戚眠风这样的君子最害怕的事。

柳尘兮真切感觉到戚眠风衰弱的那天，他刚刚定下了自己的心。虽然得了戚眠风的真传，他的心还是和仙门正统所求的圆满澄圆不同，那颗灵心斑驳而棱角分明，恰似柳尘兮不堪而坎坷的半生。戚眠风看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柳，仇恨或许会支撑着你迎难而上，但太深的仇恨加诸己身，也是一种枷锁负累。”

柳尘兮感知着自己那颗绝不会被正道容留的灵心，自嘲地笑了笑：“解开枷锁，化解负累，对我来说都是太远的奢望了。我还是先琢磨怎麽活下来好。”

戚眠风闻言不再说话，因为他也知道柳尘兮并不是在胡乱抱怨，谁也不知道离魂认主会是什麽阵仗，如果激起了鬼门大阵动荡，潜宗必会派人来查看，届时柳尘兮大概会神魂归位，但离魂认主後会不会被潜宗看出，谁也说不清楚。疯疯癫癫的离魂剑主从来没有遮掩过他的宝贝剑，所以问他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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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气在这个设定里类似于一种不可再生资源，好在使用过程是可逆的。

修行者从自然界汲取灵气，化为自己修为，身陨时修为又重新归为灵气。

因为灵气有限，总和也许只够一定数量的人达到定心以上，仙门的正邪之分内外门之分都是让竞争者变少，好确保自己亲近之人是进坑的萝卜，或是将萝卜坑留给可以带给自己利益的人。

PS：小安城的灵气循环系统略有不同，後文会填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