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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第21章

如果潜宗发现柳尘兮成了阵眼的主人，多半不会将他当作什麽宝物供起来，反而是防患于未然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趁他尚不成气候时斩灭他这可能影响安定的祸端。

戚眠风说不出什麽鼓舞人心的谎言，最後轻声说：“既然避免不了一战，那就不要畏战，你要相信拿到了离魂，你至少你不会像从前那样任人鱼肉。”

柳尘兮感谢他的好意笑了一下，但心里并没有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想到这是戚眠风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

近来他也学着戚眠风的方式入定，他不知道戚眠风入定的时候想着什麽，或许修清净无欲道的戚眠风什麽都不想。柳尘兮自己入定时想的其实从来不是什麽修行，他总是在冥想里看客一般回忆着自己的过去，看到某些自己尚且不能正视的过去，心绪动荡，入定便结束了。

而现在他入定的时间越来越长，戚眠风那句“唯独你不能看不起自己”他终归还是听进去了，他对自己的过往逐渐平和，每次他直面了以前不敢直面的自己，灵台就稳固一分，最後打磨出了一颗棱角坚硬的灵心。

定心之後的入定似乎持续了更长的时间，又或许只是虚无中的一瞬。他第一次没有因为过往自怜自艾，他在入定里认真地思索了未来。

他睁开眼之後想和戚眠风说他的新想法，然而睁眼之後，虚无中的寂静胜于冥想，柳尘兮感觉到了什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离魂剑主的声音也变得飘渺：“哟小鬼终于醒了。你要再不醒，我也该像戚眠风一样散掉啦。”

柳尘兮擡头望向他的方向，声音有些喑哑：“散掉？”

“哎呀，没必要为我们这种死了多少年的老东西掉眼泪。”离魂剑主飘过来的动作也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而是变得有些轻飘飘的：“对了，以前总是听你和戚眠风聊现下的仙界，可真是黄鼠狼下耗子——小鬼，趁我还有点时间，想不想知道我那个时候的故事？”

柳尘兮心里并不在意那些他算不清距今多少年的陈年历史：“。。。。。。前辈说过，您的时代还有通往神界的路。”

“不错，小鬼的记性很好。”离魂剑主虽然变得虚弱，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神界的路，可是我亲手斩断的。”他看着柳尘兮脸上的惊诧，不在乎地笑道：“猜你也不相信，不过你想为什麽鬼门大阵偏生只有离魂能镇住？”

“前辈……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要斩断神途？”

“啊……我是谁不重要了，反正仙界断了代，戚眠风他们是当今仙界的老祖宗了，可他们也说不清再往前的事——至于为什麽要断了神途——小鬼，当你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被仙界折腾得家破人亡，你要是有了本事，不也想烧了仙门吗？

柳尘兮最初的惊诧过了之後，慢慢地明白过来：“前辈，是和……楼夕前辈有关吗？”

离魂剑主似乎笑了一声：“鬼机灵，是，也不全是。楼夕与我的目的是一样的，只不过他先走了一步。”他稍作停顿，“也不止我和楼夕，是仙妖魔三界的有识之士全都树旗与神对抗，结果嘛，你看到了，一代人死绝，神也再也辖制不了下界。”

柳尘兮却皱眉低头：“所以前辈斩断灵脉，断绝神途，为的是再也不受神的管控？”

“嗯哼。”离魂剑主承认之後又解释道，“听起来是不是觉得我们很傻？付出那麽大的代价，为的却是不要神的’恩泽’，小鬼啊……”

“不傻。”柳尘兮却轻声道，“做凡人的时候我就常想，虽然世界偶有妖邪鬼怪，全仰仗那些御剑飞天的仙君。可我还是宁愿这世上没有仙，人自有与妖邪搏命的法子，却躲不过仙君的青眼相加。”他稍作停顿，“曾经灵脉未绝时候的仙人，对神都有一战之力吗？”

“当然没有了。”离魂剑主似乎是笑他天真，“一切修行靠得是神给的恩泽，你当那群老东西会对自己养的狗儿慷慨解囊吗？”

神和仙的关系，类同于仙与人。全仙门的外门弟子都知道这绝无可能，柳尘兮更添疑惑：“那前辈们到底是靠什麽与神界对抗？”

他追问得有些急切，但与其说他好奇这些前尘往事，倒不如说他好奇的是，要怎样才能成功地以卵击石。

离魂剑主微微一笑：“你相信天道吗？”

天道，柳尘兮发现自己很久没有期盼过这久远的愿景了，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些不敬的念头，毕竟天道似乎并不怎麽会开眼，然而离魂剑主此时提起，却勾起了他久违的敬畏之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是说，天道轮回，纵使是神明也躲不过？”

“没那麽玄乎，你也不用对它毕恭毕敬。”离魂剑主大马金刀地盘腿而坐，“天道就是一个死物，是六界的规矩法则，但它本身不大灵通，你求天道它多半听不懂，但是可以与它做交易。”

这些话已经远远超出了柳尘兮的认知：“……交易？”

“你也可以理解为，摸清了天道的规则，就可以钻一些空子。我们想要脱离神的管辖，这件事天道绝不可能答应，因为在它的规则要求下神爱子民，神明恩泽对仙妖魔鬼人都百利而无一害，没了神明的下界就没了灵气来源，下界怎会舍得这样的恩泽……它不可能理解被神明居高临下的’爱’才是下界最苦痛之事。”

柳尘兮隐隐觉得有什麽不对，但离魂剑主说的事信息量太过庞大，让他没有办法再去深究究竟是什麽不对劲。

“不过好在天道是个榆木脑袋，它是通过它的标准来判定神的子民，即受神恩泽的才是神的子民。”

“所以前辈就斩断了灵脉和神途，断绝了上界的灵气来源，天道就判定我们不再是神的子民。。。。。。神明也就这样认可了吗？他们为什麽不把灵脉和神途修好？”

离魂剑主嗤笑了一声：“你真当神明是什麽了不起的东西？三头六臂还是千手千眼？其实道理和戚眠风他们这一辈仙是一样的，戚眠风他们七个最早进入仙界，最早修行拿到了最多的灵气，于是他们就是仙君们的祖师爷。六界乃是天地造物，自蛮荒而恒在，神界以下都叫下界的话，神明所管控的就有亿万下界，就像仙界之下，有亿万人间一样。每个下界于神明不过一粒芥子，但再至高无上的神，也不过是下界中最早爬上神途的人罢了。”

柳尘兮沉默了良久：“灵脉和神途都是天地所造，因此神并不想爱人，只是他也控制不了罢了。”

“正是，而且神界的灵气充沛超乎想象，漏到仙界的那点灵气不过是九牛一毛，神明也就不屑于计较了。不过他们辖制了万千下界中再有人成神的可能，就像如今的仙界剿灭散修一样的道理。”

柳尘兮皱着眉思考了许久：“不对，仙门不公，我想做的是打碎仙门，前辈既然觉得神明不公，到最终也只是切断了与他们的联系。。。。。。”

离魂剑主长叹了一声：“谁不想把那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给打下来？楼夕锻造这把离魂的时候，可是满心希望它可以成为弑神剑呢。”他垂下头，和平时疯疯癫癫不同，清醒之後怀缅反而变得克制，痛楚也没有那麽轻易大喊大叫出来了，“最後他神魂俱碎倒在了神途上，我们甚至没能看见神的真面目。”

柳尘兮初时一惊，随後垂下头，他能共情这样的感受，作为凡人在仙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渺小感。

“後来我们就思索不能硬干，当年有个仙君，名讳不重要了，曾经破格被选入上界修行过，在神界替神君鞍前马後上千年，最後还是讨不来一个封赏，後来自己回了仙界。”

柳尘兮再次会意，这大约就像是仙门里的外门弟子，为仙门效力，却得不到仙门的认可。

“他是我们之中最了解天道的，他说，神之所以不能废除神途和灵脉，不是能力所不及，而是因为天道所定，神要爱人，恩泽万千下界。但从来没有听说过天道规定人必须要爱神。

“所以离魂没能做成弑神剑，却成了斩断神途和灵脉的凶器。小鬼，现在知道离魂为什麽那麽凶煞了吗？它斩的可是千万年来不曾动摇过的通天路。”

虽然不曾动摇神庭，但神途断绝，灵脉迸裂，柳尘兮无缘得见，却能想象是怎样近乎神迹的壮举。

“前辈就是。。。。。。殒身于那时吗？”

“差一口气吊着呢，不过也没隔多久了。”离魂剑主从来不避讳自己的死，毕竟楼夕去後，对他而言这世间就再也没有生趣这种东西了，“我们赌对了，天道之中没有规定下界不能斩断神途，毕竟那傻货可能想不明白怎麽会有人这麽不知好歹。”离魂剑主嘲讽地笑了一声，“不过就算这样，这麽大的动静，天道还是过来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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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的本质像是维持世界底层规则的代码

那个时代的神之于仙，等同于这个时代的仙之于人。

柳尘兮丶薛七这类凡人的遭遇就发生那个时代的仙人身上，所以他们才会想要反抗摆脱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