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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卫峥月如愿以偿地挨了柳尘兮一阵骂，但柳先生的教训进行到一半就没了声响，小狐狸被大手蒙住了眼睛，甩了几下也没挣脱，烦躁地龇牙咧嘴。

柳尘兮推开卫峥月偏过脸：“起开——还留在这儿做什麽，你没正事了吗？”

卫峥月微微一笑起身：“那就不陪先生了，既然先生喜欢小狐狸，就留下来做个伴吧。”

柳尘兮抱住往他怀里钻撒娇的小狐狸：“你……总之多当心。”

卫峥月走了之後，柳尘兮抱着阿冉凝神，小狐狸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再睁眼的时候周遭就通通不一样了，它不安地扭扭身子，大红耳朵扑腾了好多下。

柳尘兮只辨别了一瞬，就察觉了阵里有人。来人他神识勾不出轮廓，修为一定在他之上，小狐狸好奇地探出脑袋，和那人四目相对。

“呜呜呜。”小狐狸想提醒柳尘兮，但柳尘兮没能听懂，安抚般摸了摸它的头。

“许多年前我就发现，这一次到鬼门大阵里的孩子比之前的都要优秀。只是没想到，能够优异到这等地步。”

“孩子”两字落在耳朵里，柳尘兮没来由地恶寒了一下：“寒暄就免了吧，我虽然目不能视，但也能猜到阁下就是最上头那几位之一，有劳您大驾，有什麽事，就直说了吧。”

“我查了当年的记档，你进鬼门大阵已经一百多年了，最开初我们都以为是你和离魂格外契合，平息了它最後一点戾气，加上鬼界近年来逐渐平静，阵里百年都没出什麽大乱子，只需要时常派人维护就够了。”

“派那些外门弟子吗？”既然已经躲不过了，柳尘兮索性与他闲聊起来，同时神识放出，给卫峥月传去了消息，“这位不知道是宗主还是长老的仙君，既然鬼门大阵的日常维护在您看来并不麻烦，怎麽不亲自来走一趟？何至于派些没有修为的小弟子来送死。”

对方似乎早已习惯面对他的人都毕恭毕敬，许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麽说话了，竟然静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原以为，你继承先圣的遗愿镇守在此，意志应与潜宗一脉相承——其实我不是今天才注意到你，二十几年前书阁里的看守就曾来报过，说三楼书阁里有不明身份的人来去，我知道是你，让看守对你放任不管。”

柳尘兮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回事，这位看守的胆子一向大，有时候心里清楚柳尘兮会反对，所以做事之前往往也不会对柳尘兮说。卫峥月的性格倒是做得出这种赌局，他猜尹秀为身为一宗之主，对权势的把持执着如斯，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柳尘兮的存在，但他赌的是尹秀为不会轻易动柳尘兮。

柳尘兮是还活着，偶尔溜出来游荡，甚至几十年前，书阁里的鬼故事应该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可是统共不就死了一个内门弟子丶一个书吏丶一个家仆外加一个小女修吗？鬼门大阵现在安稳着，不值当为这种事去找新的器来替换。

虽然没有对柳尘兮说过，但卫峥月替他试探出了尹秀为的态度，也知道自己可以在这其中做到哪种地步。

“哦，看守就是仪珊手底下那个赤狼小子，没想到吧，当时他还将你当作鬼影，报到了我这儿。不过後来他可算是为了你神魂颠倒，只要待在宗里，不当差的时候，多半都到书阁里与你厮混——我记得当年手底下人提过，是在繁光门的仙馆里找到你的，你还是那馆子里的头牌。”

尹秀为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卫峥月是什麽时候认识他的，也想不到一个杂种畜生竟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蒙蔽他。柳尘兮半垂着眼，早就不为这种事而恼怒了：“你手底下的人干得相当不厚道，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把我从馆子里偷走了。都说我出身下贱，繁光门干这种勾当上不得台面，可是来找炉鼎的都还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潜宗的人连这点通宝出不起，谈什麽仙门体统？”

尹秀为再次被噎住了，也可能是觉得和柳尘兮耍这种嘴皮子甚是降低自己的身价，最後生硬地继续说下去：“既然你始终还在此处恪尽职守，所求应当是与潜宗一致。我记得你姓柳？小柳，如果你想要什麽，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这一百多年你是有功劳的，宗中不会亏待你，你想要到宗中转转，甚至于想在整个仙界转转都可以，宗中可以给你个身份，你也不必每次都躲躲藏藏。”

柳尘兮偏头，望着他的方向，有些像在斟酌考虑。

“你若喜欢那个小卫，让他以後跟着你就是，不论你在鬼门大阵还是在宗里，他不必跟着卫仪珊办别的事，”尹秀为用的是一种和缓而不容拒绝的语气，久居位上的才会有这样的气魄，但他兴许想不到，柳尘兮平生最恨的，便是不容拒绝。

柳尘兮忽然笑了，语气一转：“宗主任我在宗里游荡了二十多年，怎麽今天有兴致过来和我谈天？要论功行赏早该赏了，要缉拿归案也早该抓了，宗主其实从来没有把一个活下来的器放在眼里，只要我做的事您还足以容忍，你就当不知道有我这个人，就像仙界从来不提鬼门大阵除了先圣还有多少牺牲一般。”

尹秀为脸色发沉，耐心逐渐流失：“小柳，不要说那些没用的事情。”

“那就说点有用的。”柳尘兮笑意渐冷，“宗主大驾光临，是知道了我与乌衣有联系吧？不错，刚刚擅离了职守，和乌衣一同坏了潜宗的好事……宗主想让我放弃了乌衣，转做您的走狗？宗主，您真的，还把我当作任你们操控的器吗？”

“什麽意思？”尹秀为依然端着位上者的威严，语气中暗含愠怒，周围的气流随着他的情绪逐渐形成威压，小狐狸敏感，不适地“呜呜”起来，柳尘兮擡手轻轻在空中一拂，小狐狸立刻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松快了下来。

虽然柳尘兮看不见，也没听懂小狐狸的提醒，但他还是知道周围有许多提前布置好的符文，只需要尹秀为的催动就会无火自燃。

“这里是鬼门大阵，宗主。”柳尘兮轻声细语，“您没机会伤到我的，真的要和无符道比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