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回来了?你现在感觉怎麽样?”看到宋撷英很没坐相地坐在檐下盘着腿,薛七眼里只有一瞬间的犹疑,就几乎没什麽不确定地喊:“谢胤?”
“诶,是我。”谢胤满不在乎,也似乎不打算解释为什麽他能越来越多地抢到对身体的控制权,薛七心里有疑惑,但终究是眼前人比较重要,他一时也顾不上问,只答道:“我吗?挺好的。”
“馀烬的灵心现在在你那儿了,我感觉得到。”谢胤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薛七,最後皱着眉摇头,“不太好。”
薛七挑眉,随手把长刀靠在墙上,和谢胤一样坐在屋檐下的小凳子上,看样子没有被他吓着:“怎麽个不好法?”
谢胤感觉得到现在的薛城主没有以前的小七郎好骗了,颇有些遗憾地摇摇头:“馀烬的灵心对我有压制,也就是说,就算以後你闯祸惹事了,我想要揍你一顿都没法了。”
薛七略带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有脸说自己的:“……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谢胤嘿嘿一笑,两人都低着头,很有默契地停了一会儿没说话,最後还是谢胤摸了上来,搂着脖子把他薅了过来。
薛七偏了重心,从小凳子上摔了下来,“啧”了一声,半带埋怨道:“你不是不能对城主动手吗?”
“我又不是要伤你害你,有什麽不能的?”谢胤箍着他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薛七坐在地上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刚一擡头,就被谢胤俯下身亲住了。
薛七仰着头,喉结的滚动分外明显,谢胤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麽,然後就听见薛七擡头,眼神有些许闪烁道:“你现在还是谢胤吧?”
“不然呢?”谢胤听他这天才的一问差点吐血三升,咬牙切齿,“那老王八蛋要是敢亲你,我把他皮都扒了。”
薛七低下头掩饰眼角的抽搐,实在没什麽看人自己扒自己皮的兴致,不过谢胤这话说得嚣张过头,他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躲开谢胤乱摸的手,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谁?”谢胤看上去不太配合这个问题,“我还在这儿呢,你惦记谁?”
薛七头发被他弄乱了,谢胤还不知收敛地拽着他的发带玩儿,薛七索性把发带拆来塞他手上:“我问宋撷英——小安城在他就在,但他现在没有和你在一块儿,他去哪儿了?”
谢胤垂着眼睛摆弄着发带,他这副神情不常见,薛七有点悬心,挪动了一下姿势:“他……”
谢胤趁他被吸引了注意力,手脚极其麻利地用发带绑了薛城主的手。
薛七愣了片刻才缓缓擡头:“绑也可以?那宋撷英是傻的吗,怎麽不把蒋容给绑了?”
谢胤擡手捏着他的脸,满眼的怜爱看得薛七有点想揍他:“傻七郎,所谓的压制也得随着灵心所有者的想法变化,蒋容当然是万万不肯让宋撷英绑他的,至于你嘛,你自己都默许了,还等着我遭哪门子天谴啊?”
薛七耳根都烫了,恼羞成怒地想让谢胤知道不用天谴他也不会任其欺凌了,但谢胤率先一步拽紧了发带,将薛七整个人都拉过来环紧了。
薛七被扣着後脑,脸埋在谢胤的小腹,这姿势莫名有点熟悉,薛七的记性毕竟是遭过一次劫的,被谢胤按着揉了半天脑袋才悠悠想起,一百多年前他就被这样欺负过。
就是那个遭了瘟的写了密语的图,谢胤一边带他读字一边把他脑袋摁下去,半哄半骗地让薛七照着那些光是听一听就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做。
如今谢胤摆明了想故技重施,对薛七而言简直就是新仇旧恨,谢胤来撩他下巴的时候被他一口咬住。
“哎哟。”谢胤很没诚意地呼痛,但薛七就咬着意思意思没使劲,谢胤也没急着抽手,任他撒气或者撒娇,等薛七牙口上的力气松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揶揄道,“好歹也是城主了,怎麽路数还和以前没差?一点都不长进。”
薛七懒得跟他吵,反正也吵不过,何必自取其辱呢,他眯着眼靠在谢胤腿上,手腕被系着就系着,反正就如谢胤所说,不论谢胤对他做什麽,他都是默许的。只不过他想问的事他还是没有退步:“宋撷英的事真不能跟我说?”
“没什麽好说的,”谢胤似乎不经意地朝死阵的方向望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还捏着薛七的下巴强行让他也收回了目光,“这种事发生了无数回,只是这一次他输了而已。”
“他原来也会输。”薛七和宋撷英的交道不深,大部分时候都是敌非友,後来关系缓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谢胤觉醒,存在感越来越强,薛七会在宋撷英的举止细节处看出谢胤的影子,对宋撷英的敌意就化去了七七八八。
但他也看得出宋撷英的强大,无关修为,仅论神识,他四百年来一直都在和与越来越强大的杂念缠斗,从无败绩,始终强悍着处于主宰的位置盯着小安城,薛七没有想过谢胤还能再和宋撷英剥离一次,也没想过在这样的情形下,谢胤能胜过宋撷英本尊。
谢胤的表情有些微妙,很久之後才摇头,轻声道:“是他让的我。”
薛七的动作一滞,眼神有点茫然。
“蒋容被你斩杀,你拿到灵心的时候,我们都有感应到。”谢胤摸着薛七的脑袋,又慢慢地往下,“他告诉我,现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宋撷英一直在求死,但实际上他不想活了有个最简单的法子,只要他败给了自己的杂念,他自己本我被剔除,从存在的意义上说,他就已经死了。
但他不能就这麽赴死,因为任由杂念撺掇本心,拿到小安城的掌控权,是件太不负责任的事了。哪怕他有出现过像谢胤那样的杂念,犹豫了许久之後,他还是将谢胤剔除出来,没有将小安城的重担贸然交给他。
“宋撷英那人吧……觉得一切是因他而起,他有责任活着应对,把事情解决完了才能死。”谢胤无意识地摸着薛七的喉结,他的手上有刀茧,这麽随意地刮擦着要害其实让薛七不太舒服,但他没躲,因为他握住谢胤手掌时,摸到了他掌中的伤疤。
那是谢胤曾经受的伤,薛七还记得当时他被划伤的情形和自己的心悸与心疼。宋撷英没有那道伤疤,是谢胤拿到身体的主导权之後才慢慢显露出来的。
“他之前跟我说,你们混在一起,没办法像寻常杂念那样剥离开。”薛七还记得当时肝肠寸断地感觉,仰头深吸了几口气,“那时候我想,虽然时时面对的都是你们两个人那种感觉太怪异了,但你终归还在,我便觉得已经很好了。”
“嗯,我知道,你说这话的时候我听着的。”谢胤俯下身,拿下巴抵住薛七的额头,“那时候,他也不算太骗你,我一直蛰伏不动——你没回来的时候我想着灵祟失衡早晚也是一死,我挣扎着冒头出来做什麽?宋撷英大概就以为我真的救不活了吧。”
薛七把脑袋往他怀里埋,谢胤也将他抱得更紧:“可你回来我就忍不住了,你还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还想抱你呢。”
他的声音低低的,难得正色也难得泄露了几分感伤,薛七被他弄得窝心,原本准备回他一句“这些分别还不是你一意孤行弄出来的”,现在也堵在喉头,死活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