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私奔了这件事像是魔咒一直一直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需要找张将弄清楚,他需要张将给他一个答案。
发动引擎的时候,手机响了,屏幕里是母亲的电话。
“妈,什麽事?”
“辞洲。”母亲的声音带着一种沈辞洲很少听到的丶极力压抑却仍透出慌乱的哭腔,瞬间打断了他,“你快来趟医院,外公昨天突然晕倒,进了抢救室,现在在顶楼的VIP特护病房。”
外公?!
沈辞洲脑子“嗡”的一声,那种想要去找张将的冲动瞬间被撕碎,他记得上次家宴的时候外公还是好好的,怎麽突然进医院了?
“妈你先别急,我马上到。”
所有的杂念被强行压下,方向盘猛地一打,车子调转方向,朝着全市最顶级的私立医院疾驰而去。
沈辞洲脚步匆匆,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无声。
母亲形容憔悴地等在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丶如同顶级酒店套房门的病房外,看到他,立刻扑上来抓住他的手臂,眼睛红肿着说道:“辞洲,你来了就好,医生刚查完房,说情况暂时稳定了,但还要再观察。”
“妈,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进去看看外公。”沈辞洲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压下自己内心的焦躁和一夜未眠的疲惫。
“不用,我还不累。”
沈辞洲握着母亲瘦弱的肩膀,像是给他无尽的支撑,和小时候一样,他轻柔说道:“听话,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母亲擡起头,像是有了依靠:“好。”
沈辞洲把母亲送到车上,才折回医院。
他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病房里极其安静,只有仪器微弱的滴答声,刻意压低的交谈在这片静谧中,断断续续却清晰地钻入了沈辞洲的耳朵。
“苏总,调查组已经进驻永昌实业了。”李秘书的声音紧绷,“动作很快,似乎掌握了一些初步证据直接指向十年前江城第一中学那个项目。”
苏胜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冰冷如刀锋,尽管气息因虚弱而略显短促,但话语却沉稳有力,带着掌控一切的冷酷:“具体指向哪里?验收报告?资金流水?还是那个姓刘的校长?”
“都有涉及。”李秘书的声音更低,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初步估算当时永昌和校方勾结虚报造价,套取挪用总额接近三千万。”
三千万?!沈辞洲感觉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十年前的三千万,绝不是小数目!
勾结校方?挪用教育工程款?
“举报人查清楚了吗?”
“嗯,是当年那位张老师的儿子。”
苏胜强沉默了几秒,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沈辞洲甚至能感觉到那无形的丶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苏胜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两条线,第一,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给调查组降温,永昌那边,该销毁的痕迹,立刻处理干净!当年的经手人,该闭嘴的,让他们永远闭嘴!至于那个姓刘的,他现在身居高位,不会说一些有的没的,第二…”苏胜强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森冷,“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那个举报人处理掉,别留尾巴。”
沈辞洲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窟,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他听着病床上那个苍老却依旧散发着恐怖威压的老人的声音,那熟悉的丶带着血缘亲情的人,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无比陌生,甚至狰狞!
轻描淡写间下达的指令,每一个字都浸透了罪恶和冷酷!
他本来是带着对亲人的担忧和自身情感的混乱走进这间病房的,却在无意间,撞破了这扇奢华门扉之後的秘密。
他的外公不仅涉及十年前的巨额教育工程腐败,如今为了掩盖,竟不惜动用如此黑暗的手段,甚至想要杀人灭口?!
一向和蔼可亲的外公此刻变得无比陌生,甚至有可能走向歧途。
“查一下跟张老师有关的人,看是不是还有漏网之鱼。”
“我已经查过了,张容生的双亲这几年都陆续去世,只剩下一个儿子,在江城开了个按摩店,他最近可能和霍家那位有些瓜葛。”
“哪个霍家?”
“就北城…那个霍家。”
几乎是同一时间,沈辞洲扶着冰冷的门框,才勉强站稳。
张老师,按摩店,去世的双亲,还有霍家。
他的脑子乱作一团,一股寒气从心底深处直冲上来,让他不寒而栗。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紧随其後的是一股更强烈的丶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愤和近乎绝望的责任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公,看着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为了掩盖一个十年前的错误,再犯下无可挽回丶万劫不复的罪行!
他也不能看着外公用“处理掉”丶“别留尾巴”这种方式去伤害张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