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尤明姜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轻地吐出三个字:“铁萍姑。”
说完,她有些不自在地擡手撩了撩头发。
这一下,衣袖滑落下来,露出一截儿瘦弱的胳膊,手臂上满是抓握的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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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淤青交叠在一起,像是反复弄出来的。尤明姜眼尖得很,一下子就看到了。
她神色凝重,立刻想看个仔细,铁萍姑却一把捋下袖子,死死捂着不让看。
尤明姜皱了皱眉:“……”
铁萍姑低下头:“……”
尤明姜盯着她,眼神里满是探究。
这小姑娘瘦得让人心疼,小脸儿毫无血色,尤明姜先前抱她,就觉她比同龄人轻许多,想必在家常饿肚子。
见她遮遮掩掩的,尤明姜想了一会儿,瞥见那一小盆蜂蜡,脑中灵光一现。
试探着说:“小妹,我不能白拿你的蜂蜡,这簪子应该能值点钱。”
随後,她就从发髻上拔下一根老式样儿的银簪子。
这银簪子有些年头了,没了新簪子的鲜亮劲儿,簪尖也钝了。
铁萍姑一个劲儿地摇头,怎麽也不肯要这簪子。
尤明姜劝她:“你出来卖蜂蜡,要是不拿点钱回去,家里人不会生气吗?”
这话说完,铁萍姑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
她整个身子抖得厉害,下意识地捂住了满是青紫瘀伤的手臂。
都到这份儿上了,尤明姜还猜不出个大概,那就是白活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簪子硬塞到铁萍姑手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你不收,我就不要你的蜂蜡!”
铁萍姑瞳孔一缩,手中握着那根簪子,不敢继续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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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收下了银簪子,尤明姜这才肯把蜂蜡放进篓里。
然後又取出剩馀的【肾上腺素自动注射器】和【氯雷他定片】,递给她。
铁萍姑再没见识,单从药效上,也知道这些个都是顶稀罕的神药。
她犹豫着不肯接过来。
尤明姜直切要害,轻声嘱咐:“我能帮的就这些,拿着。”
铁萍姑低着头,接过来:“尤大夫,谢谢您……”
“那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尤明姜摸了摸她的脑袋,将竹编药篓挎在肩上,转身往外走。好像压根儿没把铁萍姑被虐打的事儿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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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茶婆时,笑着递上一盒紫云膏:“茶婆,不好意思,今儿没带茶钱。”
茶婆赶忙摆手:“使不得!尤大夫,咋跟我老婆子见外呢?拿这紫云膏当茶钱,不是折煞我嘛!”
尤明姜使了个眼色,看向苇席上的铁萍姑,劝道:“茶婆,这不是茶钱,是车钱。我手头没现钱了,又不好意思赊账……”
茶婆佯怪道:“咋?这天底下就你尤大夫是好人?还用你掏钱?我早打算好了,一会儿给这小姑娘拦个牛车,让她跟着赶集的婶子大娘一道走,保准平安到家。”
“那就太感谢您了。”尤明姜笑着说,“那您忙,我先走了。”
待事情安排好,尤明姜走出了茶棚,驾着骡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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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大夫……”
望着尤明姜远去的身影,铁萍姑攥紧了那根老银簪子,她张了张嘴,想要喊住那个身影,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又想起了小时候。
爹一怒之下将娘杀而烹食之後,独自逃往了恶人谷,将她寄养在他的朋友家。
她恍惚记起爹的模样,稚嫩的自己扯着爹的衣角哭喊:“爹,带我走!爹!”
爹只是满脸堆着笑,对朋友说:“老哥,别生气,我女儿不懂事……”
随後不顾她挣扎,把她推到他的朋友面前,还塞过去一个钱袋子。
那男人“哼”了一声:“寄养可以,咱丑话说前头,有口粗茶淡饭就不赖了。要是养不起了,可别怪我不长久留人。”
爹陪着笑应承:“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那男人又补了句:“这可是你说的,以後别来找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