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时起,她就明白,就像孟姜女哭不倒长城,她再怎麽哭,也找不回自己的家。
铁萍姑擡手一抹脸,湿漉漉的,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又哭了。
她苦笑着喃喃:“还当这眼泪已经流干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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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
骡车慢悠悠地晃着,总算到了铁萍姑所在的村落。
尤明姜往铁萍姑身上撒了些丁香粉,骡子就顺着味儿找到了地儿。
平常她用丁香粉训练骡子,让它闻惯那股浓香,要是表现好,就喂些麦麸丶红薯当奖励,时间一长,骡子就会跟着丁香粉的味儿跑。
救人就得救到底,尤明姜可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
她瞧得出铁萍姑脾气倔,干脆直接动手。有那劝的工夫,人都救出来了。
这个村子在开封城外的一处丘陵上。
尤明姜把骡车卸了,拿布裹住骡子的嘴和蹄子,牵着骡子走小道儿摸了进去。
铁萍姑寄养的地方挺偏,周围树长得密密麻麻,平常也没什麽人来。
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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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户人家看着还挺殷实,大瓦房盖得敞亮,不像个缺衣少食的……”
尤明姜翻墙进了院子。
院子里放着几个旧蜂箱,箱子支架上挂着一把割蜜刀。
屋子里,扇耳光的声音特别刺耳。
只因为铁萍姑对那男人说,她不仅没换到钱,还把蜂蜡给弄丢了。
这句话直接激怒了男人,他手中握着火鈎子,指着铁萍姑的鼻尖儿骂。
“废物!蜂蜡那麽金贵,竟然被你弄丢了,你是不是成心要气死我!”
“你这个该死的蠢货!白吃白喝这麽多年,连卖个蜂蜡都能弄丢了!”
“我养你这废物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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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姜在窗外听得直皱眉,同时心里也有些奇怪。
蜂蜡明明在自己这里,铁萍姑为什麽要撒谎呢?
明明给了铁萍姑一支银簪子,她怎麽不交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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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怒吼声越来越大。
“你爹娘怎麽生出你这麽个晦气的赔钱货!”
尤明姜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凑过去看屋内的情景。
那男人手中的火鈎带着风声,“啪”地狠狠抽在铁萍姑的脊背上。
一下又一下,铁萍姑倒在地上,抽搐得缩成一团,一道道血印子渗透了衣衫。
看得尤明姜一颗心揪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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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下手毒辣,没有一点停手的迹象,还叫嚷着要把铁萍姑卖给人牙子。
一把薅住铁萍姑的头发,男人眼神□□地上下打量她,语气不无可惜:“我把你卖给人牙子,後天他就来领你走,能得二两银子呢。你也就剩下这副皮肉还值点钱了。要不是雏儿能卖得更贵,哼,老子早就……”
真是个畜生!
尤明姜本想蒙着脸,悄悄把人救走,可她这会儿改主意了。
这麽坏的人,不死都没天理。
铁萍姑脸色煞白,挣扎着想跑,这可把那男人惹火了,擡手又是一顿揍。
那男人边打边骂:“你娘是个不要脸的偷人精,你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食人魔,你也不是个好货,就该去窑子里当婊子,也算是继承了你家的‘好’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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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姜竟然笑了。
愤怒到了极点,她就只好微笑了。
眼睛左右一瞟,刚好瞥见了旧蜂箱支架上挂着的割蜜刀。
那刀宽得像柳叶,薄得跟纸似的。
她脸阴沉沉的,径直走到旧蜂箱处,默默握住了割蜜刀,转身上前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