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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薛果 新思念溺在一片月光海里(第3页)

她已太久不穿裙裳,也太久没触碰过安稳的生活,久到浑然不觉,久到快要忘了它。

所以,她也不再推辞,乖乖顺着海红珠的心意打扮了。

午後的阳光温暾暾的。海红珠挨着她拣药,两人全无闲话,耳畔便只有草药落入笸箩的簌簌声,那样细碎而匀净。

薛果勒住缰绳,把一辆大马车停在了“老姜熟药铺”的门口。他取下头上那顶硕大的草帽,擡手给自己扇了扇风。

路小佳这小兔崽子,卷了他的全部家当,还拐走了他的女人,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他没办法,只好发布悬赏令,谁知江湖上尽是些乌合之衆,连路小佳的衣角都没摸着。

到头来,还是得他薛大汉亲自出马。

哼,他薛果别的不敢夸口,消息绝对一等一的灵通。几番周折打探下来,竟听说路小佳有个相好的,是位姓尤的大夫。路小佳啊路小佳,这下可好,风流债终归留下把柄了吧?

小兔崽子,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薛果自觉捏住了这张底牌,乐归乐,转念一想又纳罕,路小佳这兔崽子竟也开窍了?

他也不知道对方心里究竟装着个什麽样的天仙,越想越好奇,索性不再空想,一路打听着,径直往平定州去了。

当然了,薛果这趟来可不光是好奇,更要紧的是来报那“夺爱之仇”的。

他把破草帽往头上一扣,慢吞吞直起腰。

心下暗骂:“路小佳你这王八羔子,你既做得初一,就休怪老子做十五!你抢老子的女人,老子就来夺你的心肝儿,这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薛果心里盘算着,上前撩开那幅缉布花门帘,一脚踏进了药铺。

铺子里很幽暗,迎面先是凉丝丝的药香,沉润润地漫在空气里。继而是一排顶梁的药柜,将屋子隔成里外两间。

柜面满是密匝匝的小抽屉,每一样药材的标签,都用朱砂小楷誊写得清清楚楚。

薛果转而打量起了一旁的白墙。

墙上光溜溜的,别无字画点缀,只用炭黑画了三个小人图:①第一人面前摆着滚水壶,热气袅袅,他捧着茶碗,悠然竖起大拇指;第二人喝了半沸的夹生水,捧着鼓胀的肚子,满脸苦相;第三人直接趴在河边喝生水,双手捂着屁股,慌不叠地朝茅厕奔去。

这画儿画得活灵活现,明明白白就是在劝人一定得喝完全烧开的水。

听见动静,尤明姜和海红珠一起擡头望了过来。这一眼,把俩人齐齐唬了一跳。

来人身量太壮,往门口一站,光都被他挡去大半,好像一尊被风雕雨凿过的山岩石像。

颧骨是嶙峋的峰,眉毛是枯寂的草,一张阔口紧抿着,扫帚眉压着眼,一身蛮横气象。

望着眼前金刚石似的薛果,尤明姜心里竟也罕见地升起一种逼仄感。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薛果,薛果也毫不避讳,直剌剌的目光迎了上去。

只见这姓尤的大夫,一双眼睛生得极好,黑是黑,白是白,亮,且清,她脸上不施脂粉,却带着天然好颜色,浑身没半分娇饰,静定里藏着几分英气。

至于她身边的小姑娘,年纪尚小,还是棵没长开的嫩瓜秧子,薛果用臭脚丫子想都想得明白,小屁孩儿可断然不会是路小佳的相好。

薛果故意使了个坏,汗手往门帘上一攥,心里先骂开了:“好你个路小佳,说好的一起打光棍,居然背着老子吃上细糠了!”

再看他这相好的,模样生得明净,手还灵巧,瞧这辑布花门帘,针脚细密不说,连花色拼得也比旁人雅致些。

难不成这小子,真要比自己先过上正经日子了?薛果心思煞是矛盾,既怕兄弟孤枕夜难眠,又怕兄弟先他一步结了姻缘。

尤明姜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皱了皱眉,轻声问:“这位好汉,是有什麽事要指教吗?”

薛果猛地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原是来寻衅的。他重重咳了两声,板起脸来指了指车:“你这小药婆好不懂事!没瞧见我车上这一大麻袋药材麽?你到底还收不收?”

说起药婆这行当,虽也算行医卖药,可多半专替妇人打胎。这般营生,名声比那青楼里的虔婆也好不到哪儿去。人说这是损阴德的勾当,专断人家香火,迟早要遭报应。

尤明姜听了,心里半分波澜也无。

病痛和苦难又哪里分得出轻重大小?人活一世,这副身子骨终究该由自己做主。

正因世间女子的难言之隐,药婆这行当才会立住了脚。她也是个小小的铃医,眼下不过多了片瓦遮身,又有什麽不同呢?

在她看来,帮女子了结一桩难言的苦楚,与为孩童褪去热痛,同样是医者分内的事。

偏偏海红珠年纪小,最把这些称呼放在心上,忙不叠摆了摆手:“可别乱叫,这位是我们坐堂的大夫!”

“净在这儿扯犊子呢!麻溜点,别给我打马虎眼!”薛果忽地往前一倾,影子黑压压罩了下来,“万马堂戒严封了路,商队都不走动。独我这一趟关药还送得来,你可掂量清楚。”

海红珠脸蛋一下子煞白,却强撑着不肯退半步。尤明姜将她护在身後,伸手轻抚她的後脑勺给她撑腰,温声细语:“乖,这里有我,你去後坊认草药吧。”

目送海红珠进了後坊,尤明姜才转身,目光沉沉地扫过薛果,将他细细打量一番。

薛果突然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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