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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林家门前,为了妹妹及笄礼粉饰的门柱早在三年里褪尽了色,红白斑驳间不时掉下一层皮,内里的木芯被虫钻出孔洞,糟透了。
犹豫着,孟晏叩响了老门,很快便在吱呀声後见到了人,是林韵。
她没能认出自己,只是低着头迎自己进了屋,可林宇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谁允许你踏进我林家的?让你去开个门,你怎麽把这麽个晦气东西带回来了?”
在林宇的怒斥中,林韵的头更低了,周围的长辈们倒都不动声色擡起了头围观这场家庭闹剧。
“那是孟謇吗,她不是三年前就被赶出去了,怎麽还活着?”
“估计是吧,能让林宇这样说的只有她了,咱们这几家也只出了她一个哑子。”
“不是说她没念过书又不会说话,看她衣服首饰过得还挺滋润的,估计被哪家少爷看上收做小的了。”
……
孟晏只是口不能言,耳朵还是听得清的,不过以往的她没什麽表达的权力和机会,以至于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她其实能听到人们之间的谈话。
这身衣饰是临行前几位师姐特意拉着她换上的,平日里她一心扑在机关造物上,对这些东西可谓是一窍不通,幸好有专精衣饰的师姐帮忙。
“听说娘卧病在床,我回来看看就走,不久留。”
孟晏冲满屋的人比划着手语,亲戚们指指点点半天也只吐出个猜测来:“她是在施法咒你们谁吗,我看还是小心点好。”
见说不清,孟晏索性不与他们多费口舌,转身擡脚朝母亲屋门走去。
“谁允许你走了?傍上高枝就是不一样,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林宇对着孟晏的背影大声呵斥,孟晏只当没听见,推开屋门将他们断在了身後。
母亲不知有人来,静静躺在床上合着眼睛,病痛蔓延有段日子了,连床头的花都跟着蔫了下来,无精打采睡在沿上。
坐在床边候着,孟晏看不出母亲的病情,她只後悔没央着懂医术的师姐妹一同前来。
屋里很潮,窗户紧闭,想是下了几场大雨又无人通风所致,她起身去开了窗,清风伴着暖阳涌进屋里,身後传来了剧烈地咳嗽声。
“謇儿,是你回来了还是娘病糊涂了?”
母亲伸手想辨个虚实,孟晏忙接过她的手扶她坐起,真实的触感第一次被传回手上,不是梦。
她坐在床边听母亲讲着零碎的片段,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伴着风儿悠悠地晃,病气阻隔了族亲,但没能阻隔她和母亲。
身上的布包终于被主人想起,走得太急,孟晏也没去看里面都放了些什麽,只以为是干粮和碎银。
几袋药包先进入了视线,一旁还附着方子和解释,留言说是补药,不能算作医病的法子;几张平安符和一个空香囊放在一起,看样子是要由孟晏亲手装入才放心;一些花里胡哨的纸条引起了她的注意,仔细看原来是诸如米糕丶糖块丶烧饼的兑券,拿它们可以到师兄师姐的摊位上换取食物或是工具,每张纸页末尾还贴心标注了店铺位置……
还好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不然她可真不知道该怎样还回去这份情义了。
最底层的东西不经意间硌到了孟晏,她随手一翻,映着光的金银锭块齐齐出现在她面前,晃到了她的眼睛後被她盖了回去。
孟晏:“……”
不是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吗?
她把表层实用的东西留了部分在母亲桌上,剩下的放进了衣柜中掩起来,金银原封不动在底层安放着,准备等回谷了再挨个拜访还回去。
环顾四周没寻到药罐,孟晏拆出包药想去屋外熬上,刚一出门就对上了等待已久的族亲们。
“还知道出来啊,我当你演这出母女情深死里边了,不还是要向我们求情救你娘吗?”
林宇气势汹汹冲着孟晏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身侧的族亲充分发挥了人数力量跟着附和,各种关于孟晏这几年经历的猜测不绝于耳。
没一句对的。
“小謇啊,你嫁给了哪家少爷啊,你也别怪你爹说话重,最近家里没什麽钱了,你看看你夫家能不能拿出一些给你娘治病。”
一个无中生有的。
“是啊小謇,你娘的情况你刚刚也看到了,若是你夫家不愿意,这不,你还有个妹妹呢,韵儿的姿色与你差不了几分,你不妨从中牵条线,你娘身为你们姐妹二人的生母,夫家总不好不出钱看病吧。”
一个白日做梦的。
孟晏没心情再听下去,从库房里翻出落灰的药罐给母亲熬起药来,看药的间隙,那群人已经涌进母亲房里翻找起来。
“这桌上只有几剂药和一个破香囊,连铜板的影子都没见着。”药方被胡乱拆开,苦意很快铺满了小屋。
枕头边上留着几张兑券,被人拿起又抛下很多次,母亲趁人不注意将它们藏进了被里。
“都说了是做小的,这身衣服估计是怕传出去丢面子才给她穿的,能指望她有什麽钱?”
孟晏默默听着,在药罐旁多加了壶冷水一起烧。
时辰未到,但热水已熟,孟晏笑着敲响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