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看,何止英姿超群,还有磅礴不止的野心。
他语带讥讽:“太子弑君,擅杀重臣,连先帝亲赐的尚方宝剑也视若无物。小侯爷追随这般‘忠孝仁义’之主,想必得意非常?”
话锋一转,刺耳更甚,“但老夫要说,换作万宁侯,断做不出这等事!”
沈君屹笑了,对这位长辈,他心底尚存一丝敬重,笑意里并无恶意。
穆灵均微时受唐庚提携,追随二皇子,本无大错。
错只错在,二皇子虽有德才,却无新帝那破釜沉舟的狠厉决绝。
“所以…”沈君屹笑意加深,眼底却无温度,“所以我老爹…死得早啊。”
牧之无声上前,奉上准备好的白瓷瓶。
穆灵均目光落在那瓷瓶上,并无太多情绪。
一生至此,也算波澜壮阔。
若说遗憾…唯有一个。
他接过瓷瓶,毫不犹豫地拔掉木塞,看向沈君屹:“吾儿明亭,自幼明理,不争不抢,从善如流。望侯爷念在少时情谊,日後…对他手下留情。”
“穆大人固守幽州,功绩斐然,又不恃宠而骄…”
沈君屹提到“穆淮清”三字时,神色里有别样的柔和,那被掩盖在杀气内的温柔显露一二,让穆灵均觉得自己看错了。
“陛下岂会为难?您老此刻操心这些,不嫌太迟了麽?”
“一失足成千古恨…”穆灵均仰头饮尽瓶中物,将空瓶掷于地上,发出清脆碎裂声。
他猛地抓住牢门木栏,指节泛白,声音带着决绝的恨意:“再难回头!老夫…祝侯爷前程似锦!”
沈君屹趋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闻:“本侯…祝大人得偿所愿。”
穆灵均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未及深想,剧痛已从腹中炸开。
他身体猛地向後一挺,重重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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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气!又折了两个。”一个塞着鼻子的小旗骂骂咧咧,将草席卷起的尸身扔上推车。车上并排躺了一老一少。
另一个小旗咂咂嘴:“这阿令公公,平日里瞧着不显山露水,倒是个硬气的。见他师傅咽了气,二话不说就撞了墙…啧啧,男人没了那物件儿,骨气倒还在!”
塞鼻子的嘿嘿一笑:“有骨气的才叫真汉子!光有那玩意儿顶个屁用?”
他凑近同伴,压低声音,带着猥琐的兴奋:“咱们那位固安侯,回回去楚馆找女人,可从不过夜。你猜为啥?”
另一个瞪大眼,紧张地四下张望:“为啥?”
塞鼻子的声音更低了:“有一回我跟着出去办事,听见两个姐儿嘀咕…说咱们侯爷啊,压根儿就没碰过她们!啧啧,怕是…不行!”
“啊?”
同伴惊呼出声,被塞鼻子的狠拍了一巴掌:“作死!喊这麽大声!”
“可…侯爷瞧着那般威武…”
“喂!你们两个!”景行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阴影里看了片刻,皱眉呵斥。
他朝身旁两个小太监扬了扬下巴。
小太监立刻上前接手推车。
两个小旗见是景行,慌忙躬身行礼。
景行冷冷道:“侯爷有令,今日诏狱当值者皆有赏。你们去前头领赏钱吧。这俩人,交给他们处置。”
两人如蒙大赦,连声应着,屁颠屁颠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