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无益,简直是怀抱随时可能炸裂的惊雷。
陆司凤坦然道:“慎儿身世可怜,又生得玉雪可爱惹人疼惜。我虽无他念,却也实在不忍见他落入那些龌龊之徒手中。”
怕沈时宴不解,又补充道,“成碧若见了慎儿,便知我为何如此了。”
沈时宴默然。
陆司凤眼珠一转,话锋忽而轻快起来:“若论这普天之下姿容绝丽者,一位当属白衣卿相穆明亭,另一位嘛…”
他歪着头,双手托腮,笑吟吟地望向沈时宴,“自然便是我眼前这位青玉君子沈成碧了!”
陆司凤说得雀跃,话中那两个名字微妙的差异,沈时宴心下了然。
他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陆司凤兴致勃勃:“过些时日,我让你见见慎儿。他那模样,与你幼时相比,不敢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却也有四五分相似。”
沈时宴神色微黯:“我自己…都记不清儿时模样了。”
昔年在殷都,叶臻臻常请画师为他作像。後来迁到景州,画像大半都遗失了。
景州兵变,馀下部分更是付之一炬。
如同他那段璀璨耀眼的过往,终究在兵燹中灰飞烟灭。
无间地狱,似有一束微光投入。
沈时宴晦暗的眸底掠过一丝光彩,他凝望着眼前这束光,听他笑语温言。
“我记得啊,沈成碧。不骗你,我真记得。”陆司凤语气笃定。
沈时宴嘴角扬起浅浅弧度:“为何还能记得?明明…已经是那麽久远的事了。”
陆司凤道:“说来也奇。我连自己儿时样貌都模糊了,偏记得你的。细想来,许是沈成碧太过美好,美好的事物,总是令人难以忘怀。”
沈时宴咀嚼着“美好”二字。
“慎儿虽有你儿时四五分风致,比起当年的你,却是远远不及。慎儿至多算粉雕玉砌,而少时的沈成碧,不止容色,那份出尘气度,纵是穆明亭,怕也要逊色三分,遑论他人。”
“好了。”沈时宴真怕他再夸下去,自己便要成什麽旷世奇葩,“足矣,我信你。”
“远远不够!文字已难表我对沈成碧的仰慕之情…”陆司凤今日存了心要逗他展颜,“若我为女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誓死追随沈成碧身侧!”
沈时宴终是招架不住,以袖掩面,低低笑了起来。
陆司凤拉下他的手,望着他的笑颜,认真道:“看,这才是我从前识得的成碧。这一笑,千金不换。”
往昔在殷都,陆司凤总能在沈时宴最是端肃时,一本正经地将他逗笑。
当年殷都一别,陆司凤瞒着家人偷偷为他送行,曾言:“展元在殷都,必日日为沈成碧顺遂无虞虔心祈愿。”
景州遭逢灭顶之灾,他在殷都几乎求遍门路,若非陆老爷用麻绳将他捆在房中,只怕他单枪匹马也要闯去景州救人。
此刻,陆司凤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与郑重:“景州兵变…我未能援手。得知你无恙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
他眼中似有水光闪动,“我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家人只道我疯了,急着去寻大夫。唯有我自己知道,那份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心情。这天下人何其多,却再不会有第二个沈成碧。沈成碧活着,我是真高兴啊!”
沈时宴看着他,这一次,没有打断。
“而今,你能留在殷都,我更是高兴。我陆展元…许久未曾这般高兴过了。”
陆司凤语声微哽,不知是被炭火熏热了眼,还是情难自抑。
他伸出手,未等沈时宴回应,便一把握住他的手,掌心温热而用力,“沈成碧,很高兴…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