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牧之你…
听闻莫少卿入冬後便缠绵病榻,沈君屹此行正好前往九台山探望。
小六子自那次被沈君屹重责後便销声匿迹。
沈君屹曾提刀欲清理门户,被莫少卿拦下。
老人看着跪地痛哭流涕的小六子,疲惫道:“你演得好啊,连我这老江湖都着了道。清儿生死未卜,有你一份功劳!幽州容不下你了,去殷都领你的赏吧。往後,死生不复相见。”
那一日,小六子仿佛瞬间苍老成熟。
他坦白了一切:如何受沈时宴指使潜入沈君屹身边,如何在幽州初遇那温润如玉的白衣身影,又如何被其风骨折服丶受其庇护。
他说自己曾拒绝向沈时宴提供可能危及穆淮清的幽州情报,沈时宴亦未强逼。
只是那人算无遗策,将他这份敬仰拿捏得分毫不差,终是利用他铸成了大错。
沈君屹自始至终冷眼旁观,若非旁人拦阻,小六子早已被碎尸万段。
小六子离城那日,云卷立于城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只见那人行至荒野,忽地转身,朝着九台山方向重重跪倒,以头抢地。
云卷紧咬的牙关终是松开,眼眶泛红,对着虚空恨恨骂道:“混账!混账!混账!”
至于小六子是否去了殷都,无人知晓。
关山月未归九台山,而是回到了堰州钟岳山,重入那间竹屋,做回了他的隐世道人。
路生依然是千里耳路生,在幽州混得风生水起。
穆淮清离开前,特擢升了他的官职。
细究起来,穆淮清为身边人都做了安排:打压了苏航丶付盛,提拔了李可等人。
云卷丶云舒别无所求,只求留在九台山照料年迈的莫少卿,静待穆淮清归来。
牧之每隔两月便往返幽州一次,不为公务,只为能与云舒厮守两日。
一切似已面目全非,一切又仿佛从未改变。
沈君屹将幽州府衙後院埋藏的“梨花白”挖了出来,盘算着等穆淮清归来,定要与他痛饮一场。
莫少卿见他抱着酒坛,没好气地絮叨:“你这人忒没意思!这麽多年,我就没瞧你顺眼过,你心里该有数。明知我喝不得酒,难得来一趟,偏拿这玩意儿馋我!”
“先生看我不顺眼…”沈君屹仔细用布裹好酒坛,置于案上,慢悠悠道,“不过是因为您的好徒儿心悦于我。老丈人看不上毛脚女婿,天经地义。”
莫少卿正喝着云舒端来的苦药,闻言冷哼一声:“自知之明,倒是你最大的长处。”
自穆淮清病重离去,莫少卿的身子骨便垮了,终日长吁短叹,若非云舒丶云卷悉心照料,时时宽慰,他未必能撑到今日。
沈君屹拍了拍酒坛,郑重叮嘱:“先生,这酒可是当年明亭亲手所藏,埋在後院的宝贝。您可千万碰不得,我要留着,等他回来那日开坛共饮。”
云卷搀扶莫少卿在长凳坐下,狠狠剜了沈君屹一眼:“你那位只手遮天的好兄长,岂会容你再与清儿重逢?趁早死了这条心!”
这并非他想开了,想开的人不会因夜夜难眠而缠绵病榻。他只是心绪郁结,不吐不快。
“还有,”莫少卿存心要伤他一伤,“清儿病重时,念叨了所有想见之人,独独没提你沈临风半个字。什麽意思,你自个儿掂量。”
他残忍地,要将沈君屹心底最後那点微光也掐灭。
沈君屹骤然沉默,抄起一旁的斧头,闷头劈柴去了。
他并未拾取散落的小柴,目光却恶狠狠地锁定了墙角一个厚重敦实的树墩。
在衆人错愕的注视下,他擡臂,斧刃裹着厉风狠狠劈下!
咔嚓!
粗壮的树墩应声裂作两半!
云卷:“…!”
云舒:“…!”
牧之:“…!”
莫少卿气得直跺脚:“会不会干活?不会干滚蛋!劈我木墩作甚?!”
沈君屹充耳不闻,不顾虎口被震裂的刺痛,沉默地拾起地上的柴火,一下,又一下,沉闷地劈砍起来。
整个下午,他再未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