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将马车上的物什逐一搬下,多是殷都采买的上好货色。
云舒一一翻看,不解道:“吃食补品我懂,可这些绸缎布匹…作何用场?”
“我买的…”牧之撞了下云舒肩膀。
瞥了眼闷头劈柴的沈君屹,压低声音,“送你的。主子现在哪有这闲心?以前穆大人在时,他倒常去明清街搜罗新奇玩意儿丶上好药材。今儿见他捯饬得人模狗样,那是特意为见先生拾掇的。若不然,他连脸都懒得洗…”
云舒想起自家那位永远白衣胜雪丶纤尘不染的主子,满脸嫌弃:“他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可不是嘛,”牧之摇头,“在殷都日日醉生梦死,因着不上朝,被陛下罚俸都多少回了…”
沈君屹抡着斧头,阴恻恻的目光扫了过来。
牧之脖子一缩,赶紧噤声。
或许是方才的话太过诛心,莫少卿看着沉默劈柴的沈君屹,心底竟生出一丝本不该有的恻隐。
他取过一个陈旧木匣,递给沈君屹:“这是清儿病中托付于我的。他料定苏日图格必会卷土重来,嘱咐届时让你将此物呈于对方面前。”
沈君屹眼中那层冰冷的灰翳骤然碎裂,透出一丝光亮。
他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问:“他…他那时…提过我?”
未能在穆淮清清醒时见上最後一面,已是此生至痛。
如今只要闭眼,那张苍白紧闭的面容便清晰浮现,痛彻心扉。
莫少卿点了点头。
“他…可曾说过什麽?”沈君屹追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关于我的?”
莫少卿看着他,缓缓摇头。
沈君屹没有再问。
换位思考,病榻数日,盼不来那人踪影,他只会比穆淮清更决绝。
饭点将至,沈君屹起身告辞。
莫少卿端着饭碗追出门口,并非挽留,只为揶揄:“下回若嫌弃我这粗茶淡饭,大可不必登门。”
沈君屹利落地翻上马车:“你们仨,没一个手艺能入口。吃一回,我得难受三天。诸位慢用。”
穆淮清的手艺已是灾难,他身边这几人,更是青出于蓝。
沈君屹有幸领教过一回,险些味觉尽失。
牧之小声嘟囔:“我觉得云舒做得挺好,至少…没以前那麽齁咸了…”
最咸的那次正巧被沈君屹赶上,咸得他怀疑人生,猛灌数壶茶水才缓过劲儿,堪称人生阴影。
沈君屹冲牧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是冲着饭菜去的吗?我看你眼珠子恨不得抠出来黏云舒身上!这般喜欢,娶回家啊!”
牧之挠头傻笑:“我也想娶啊,人家不嫁嘛。”
沈君屹闭眼,懒得看他那副春心荡漾的蠢样:“人家不嫁,你嫁啊。”
“还是主子高见!”牧之惊喜道,“我怎麽没想到呢!那我下次去跟他说。”
沈君屹凉凉道:“别下次啊,就现在呗。”
“现在?”牧之紧张起来,“会不会太仓促了?云舒脸皮薄,万一…万一他拒绝我呢?”
沈君屹挑眉:“你还真想现在去啊?”
牧之顿时蔫了。
沈君屹看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儿就莫名来火——准确说,是醋意翻腾。“以後你俩在我跟前…”
他双臂夸张地比划出一个距离,“离这麽远!明白?”
牧之小声嘀咕:“主子您这是自己见不着穆大人,就见不得别人好吧…”
话音未落,沈君屹黑着脸,一脚将他踹下了马车!
牧之在雪地上滚了两圈,狼狈地拍打着身上的雪沫,又利索地翻了回来。
“主子我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尤其不能跟没人要脾气还暴躁的人计较。